東島？阿丑明白過來，想是白少爺沒去過望海，不清楚具體情況，故稱之為桃源仙境。那阿彌呢，他也未曾去過吧？望海，東島，看來這兩處地方不一般，更不一般的就是花不落，他石宮里的奇景，碧誅仙草，九重天雪，紫荊靈藤，再加上并蒂香毒，不正是印證了那句詩嗎？

最后一道鏡柱過后，阿丑的眼前便出現了腦海中的景色。一望無際的黑雪地上，大片的白草和紫藤盤結而生，相簇相擁，一直蔓延到遠處的帷幔下方。她緊跟在齊天奧的身后，向前走動，眼睛所及之處，是那碧誅仙草。

她神情微動，盯著白草葉脈看得仔細。只見白色葉脈中，似乎有什么光點閃過，順著整個枝體，像血液般循環流動。石宮中并沒有風眼，但這種植物卻像有自己的意識般，隨意搖擺不定，當真奇怪。

紫藤的根須連接在一起，覆蓋住了整塊黑雪地，如同一張巨型的蜘蛛網，阿丑站在上面，只覺不安，她真的懷疑花不落是只妖精，一只妖艷絕美的蜘蛛精！

帷幔頂部，古樹的枝干張牙舞爪地伸開，明明早已枯敗，卻給人一種生命力旺盛的感覺。上次阿丑的注意力都被花不落引去，今日仔細看來，對這些景物又一次感到驚異莫名。

齊天奧走至帷幔前停下，輕聲說道：“莊主，白桃把姑娘帶來了。”

阿丑心中一跳，帶來？不是她來拜見他嗎？難道花不落一早便知道她要進宮？她不解地望向齊天奧，卻見他低垂著頭，默不做聲。

“進來。”依舊是那悠遠平淡的聲音，從帷幔后傳來，似擊奏的皮鼓，音律將阿丑的心臟攪得狂亂不息。

她撥開輕紗，古樹下那半躺著的綠眸美人立時映入眼簾。花不落今日著了一襲絳紫色的緞袍，純然一色沒有任何繡紋，簡單中無不透露著高貴與唯美，額頭的赤紅火焰將他的神秘演繹得愈加激烈，仿佛是位古老的祭司，神圣而不容侵犯。一雙綠眸深不見底，似包羅萬象的宇宙，里頭不知藏了多少世人不知的秘密。

“阿丑見過莊主。”她定了定神，撇開了目光，怕再看下去，又會做出上次那樣的無禮之舉。

他的面前放著一套碧綠通透的玉質茶具，杯中的茶水在其映照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花不落微微額首，替她斟了杯茶。阿丑來之前想好的措辭，此時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她思忖了半晌，才結結巴巴道：“阿，阿丑深夜來訪，實屬冒昧，還請莊主見諒。”

花不落收回目光，淺淺一笑，“你來便是為了說這些？”

“不，不是，”她頓了頓，終于鼓足勇氣，在他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一頭，說道：“請莊主收我為徒！”

“為何？”

“沒有為何，只是想學。”阿丑也不知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回答，拜師的原因她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自衛，更偉大點，為了救助他人？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道不明。

花不落端起瓷杯細細把玩，對她的舉動倒也無甚訝異，“想學？這倒有趣。”

他望向阿丑慎重沉靜的面龐，再次相見，她似乎已經轉換了心態。棋局已開，棋子已動，很好。

“古王飛天，同穴相眠，流月溢血，得啟先命，不老長生，金匙銀匙，天下王之。”

聲音緩緩幽幽傳出，莫名突兀，阿丑猛地抬頭，兩眼死死盯著他，仿佛他說的是咒語般，讓她心驚膽寒。十幾年前的愿來寺，那個文靜的中年男子說過同樣的話，“古王飛天，同穴相眠，流月溢血，孩子，有緣便可歸去。”

有緣便可歸去自那以后便一直烙刻在她心中，她以為，悟能大師指的是回歸現世，而今再聞此言，卻覺并非那么回事。

前三句她自然聽過，但這后面的話，悟能大師卻未說，“得啟先命...不老長生...金匙銀匙...天下王之...”阿丑一遍遍呢喃，長生不老藥！寶藏！皇位！這些個名詞在腦海中閃過，她的腦門冷汗直冒，難道...

悟能大師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她亂了，張大著嘴巴愣在原地，雙眼茫然一片，究竟，所有的一切究竟是什么？

花不落對她的反應似乎很滿意，嘴角的弧度優美異常，他道：“世上諸多事情，你又知曉幾分。”

齊天奧在一旁聽著，也是疑惑重重，這幾句話他還是第一次聽聞，花不落這次竟然毫不避諱在他面前提及，難道另有意圖？

“阿丑懵懂無知，還請莊主明示。”

“你雖為異世之魂，卻早入他人之身，天道其命，非己之力可更改，如今你既能坦然面對，我相助于你也無妨。”花不落說的隨意，對于阿丑的來歷，他竟然知道！

此話一出，不但阿丑震驚，連齊天奧也在暗中心虛不已。

“你，你怎么知道？”

“天現異象，煞星出世，九曲軌道妄動，流月之主妄生。玄機早為你道破，因果循環，你該好好思量思量。”

阿丑摸了摸右肩處的胎記，她似乎有些明白，解開衣襟，雪白的肌膚袒露，她將長發撥至胸前，背轉身子，道：“是指這個？”

刀疤下，朱紅色的一抹月弧呈現在花不落的眼中，他無奈搖頭，輕嘆左卿的自欺欺人，即使破開流月，也改不了她的命道。

“一切都是因它而起？對嗎？”阿丑的腦中混亂一片，她需要時間好好理清思路。

“流月之主是尋找古王陵墓的契機，幼時安國夫人曾將流月藏于你身，那時還無人知曉你便是流月之主，僥幸讓你逃脫。如今，你可想通了其中道理？”他像個好好先生，耐心地為她講解著一切因果緣由。

“安國夫人，那是誰？”阿丑有些不明所以，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叫出聲來：“啊！穆司顏的母親！”

她見花不落點頭，心下更是大膽地猜測起來，既然是穆司顏的母親，那被稱作流月的，想必就是紅月玉墜了。難怪她母親要到臨死前才把玉墜給她，可之前流月都被藏在哪呢？淪為階下囚的她們理應被搜過身，又如何會發覺不了？

她又想到了悟能大師，當年他看到流月時所說的話和阿彌見到她胎記所表現出來的異樣，代表的又是什么？悟能大師和阿彌不過是愿來寺的和尚，難道他們與其也有牽連？

阿彌...他早就知道，知道她的來歷嗎？阿丑不敢想了，或許不該懷疑，她應該信任他，信任自己的內心。

還有誰見過流月和她的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