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了解他，他也不需要誰來了解。

哪怕陰郁成性，他都不在乎。

在被確診為抑郁癥時，他都不曾在意，死亡，似乎因為已經厭倦了周遭一切，罪惡的，光明的，親情的，友情的。

有種滄海一粟的無奈，什么東西在眼里都沒有了靈魂，失了顏色，笑容都變成不解，哭泣都有些無力。

值與不值，一點都不能打動人心。

他不言，所有人都不語。

空洞的塵世，似乎是無關的時空，看到聲淚俱下的叫做母親的人，看到愁眉不展的叫做父親的人。

有點想去觸摸，又有些無力和疲憊。

有時候想，世間大凡種種都是牽絆，糾纏不清。你想離去，但有人以愛之名，怒斥他所有不是，讓人厭惡卻無奈。

離去，就有那么難嗎？

在這個幾乎折磨了他本就不多的耐心的世界，他們都看不到他的痛苦嗎？

活下去是一種折磨，像活在他們口中令人厭惡的地獄一般厭惡著這個世界。

有人生來厭惡某些食物，有人生來迷戀某樣事物，若他已經厭惡這個世界，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賀子規幽暗的瞳孔被卷簾般眼瞼半遮住，暗夜的微光像靈動的精靈，無聲地唱起哀傷的歌，在明滅悸動的眼里遺落水晶的舞鞋。

為什么還不醒來？

為什么還要我等？

我不想看你閉著眼不理我。

我不想再等了。

空靈的嘆息破開寧靜的夜，輕輕吻上她光潔的額頭，向下延伸，在冰涼的鼻梁上溫柔地啃咬，直到落宿于粉色的唇上，纖薄柔軟，似乎已經經不起他的狂躁，只能溫柔再溫柔，小心再小心。

可她終究不肯醒來。

已經一天一夜了，為什么，還沒有轉醒的跡象？！

你是舍不得我呢？還是舍不得你自己？！

你還敢對我再狠點么？

再多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她不愿醒來，心甘情愿做一只鴕鳥般，以為自己看不見，別人都會看不見！

你不能這樣殘忍。

伸手挽起她胸前沉睡的黑發，已經長發及腰了，像流蘇一般柔順垂直，生生添了幾分柔情詩意。

“丫頭，再不醒來，我就再不理你了。”

“你丑死了，可我喜歡你。”

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

怔忪間，憶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來，那時自己坐在海邊，下面是陡峭的風蝕崖，波濤翻涌的海浪像餓狼的血口，一口一口幾乎吞天。

無數次在幻想，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是解脫。

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思考，不用接觸，不用在乎。

哪想誰一下撲了過來，差一點點就把他撞下了崖，第一次嚇了一跳，才知道，那種滋味，并不是那么好。

怒目而視，是那個一天到晚尾隨著他的小尾巴。

殊不知他還在驚訝，自己那么小心甩開了她，竟然這么快就被找到了？

他面色不太好，不說話。

旁邊悉悉索索的，小丫頭很大方在旁邊坐了下來，手上拿著棉花糖，很開心的樣子。

“賀子賀子，門衛叔叔給我了棉花糖！”

說完撕開包裝，不由分說將一塊糖塞到他嘴里。

怒目而視，想吐出來，不料對上那雙欲語還休的大眼，云蒸霞蔚一般璀璨，一時間說不出話。

“甜不甜啊，賀子。”笑瞇了眼，樣子傻透了。

他暗惱，不動聲色地吞下糖，舌尖上，慢慢暈開的甜味，像點墨入水，浸潤了一切，消散，卻沒有消失。

的確是有些生氣了，所以不想告訴她，她這個樣子，很傻，也很漂亮。

不過可以猜想，如果說了，她的小眼肯定先咕嚕嚕睜得老大了，像水晶球一般神奇，然后又樂又得意，攥著他的衣袖，很是不要臉地晃來晃去，“賀子賀子，你說什么你說什么你說什么……”

我說什么？

我說你臉皮厚到讓人不可思議！

你騙人你騙人……

又鬧了起來，會讓自己暗恨，為什么又管不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