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賀子規的影子，華燈初上，暖暖的光暈下，追尋著腳下狹長的暗影，人有點多，夏沙努力辨別著腳下的與身邊的路人的區別，時不時抬頭確認一下，然后就會很開心地松口氣。

“賀子賀子，我可以辨別你的影子啊。”夏沙有些累了，躥回賀子規身邊，有些興奮。

賀子規聞言失笑，一把將夏沙拉過，躲過即將撞上的行人，黑亮的夜光中，看著夏沙卷翹的睫毛，一跳一跳的，像要翩躚而起的蝴蝶，覺得心癢癢的。

卻只能緊了緊手臂，無奈開口，“人那么多，小心走丟了，到時看你還認不認得我的影子。”

夏沙撅嘴，不以為然，看著人頭攢動的廣場，不遠處，高聳的水晶一般的燈塔，在七彩的璀璨射燈里，童話般夢幻。

“賀子賀子。”夏沙有些激動，不明所以地激動，是以前從來沒有的激動，莫名地想要大聲尖叫，想要熱淚盈眶，想要全世界都知道眼前的美麗。

似乎所有的所有都變得虛無，一顆淚水化冰般的永恒。

“丫頭！”

賀子規無奈地瞧著興奮的夏沙，嘴角挑起一絲弧度，全世界都變成背景，只為眼前的人影襯托。

很不真實的感覺，像下一秒，一切就會像遠處的煙花般，破碎得只剩夜空，徒留自己在原地茫然無措。

怎么....自己變得這么脆弱了？！賀子規自問，看著拉扯自己往前面躥的夏沙，眸子變得幽深，許久，像是發酵后的老酒，化開，綿綿長久的味道，聞著欲醉。

哈爾濱大世界里，精致的冰燈，冰雪的城堡，剔透的雕刻，像童話故事里一般靜謐神奇，透著神秘，是任何言語都不能形容的冰雪天地，一邊感嘆哈爾濱工匠們精湛的技藝，將童話的世界用冰刀一點一點展現在世人面前，恨不能在這樣的世界里生存，一邊又惋惜，像樹枝上不起眼的冰尖尖，化作一滴滴惱人的水珠子，美麗只綻放在這樣特定的時間，給這些匆匆而過游人，過不了春天，當艷陽催釋，再美麗的景致也化作一灘雪水，冰晶的人兒，最后卻連舍利都不能留下。

夏沙又忽然難過起來，再然后發現，自己一呆在賀子身邊，就多愁善感了。

眨巴著幽怨地大眼，看著賀子規俊逸非常的側臉，似乎發覺了夏沙有些悲劇的目光，低頭看她。

“我怎么了？”

賀子規有點無語。

“你怎么能這么好看呢！”語氣酸溜溜的，夏沙別開眼，不去看他。像是，他犯了大錯一般。

然后，不見他回答，夏沙以為他生氣了，轉頭一看，賀子規在人群里來回看了一遍，最終定睛看到了某個地方，拉著她，往那個方向走，期期艾艾著游人，因為是入口不遠，人*流大都往一個方向，偏偏，他們走的方向要穿過人*流，不可避免地碰碰撞撞。

“賀子，你去哪兒呢？”

“......”

“賀子，遇見熟人了么？！”

“......”

“賀子賀子，我錯了。”

賀子規駐足，夏沙定睛一看，茫然了。

話說，她很久不玩這玩意兒了耶。為什么賀子要買氣球啊.....買了便算了，為什么還要系在她手上。系在她手上便算了，為什么是豬八戒啊。

夏沙有些幽怨地瞪著飄在頭上上笑得異常猥瑣的豬八戒，越看越覺得詭異。

轉眼看向前面的賀子，戴著孫悟空的面具，頎長的身形，依舊說不出的瀟灑。

唔~~~賀子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幼稚了，還是說，賀子真的以為她嫌棄他長得好看？？？！！！

夏沙陷入沉思，冷不丁，身邊的身影撞了一下。

“抓小偷啊，救命啊！！”

身旁突如其來地像殺豬般的嘶吼聲嚇得夏沙一抖，松開了握住賀子規的手，還沒反應過來被人用力一推，跌坐在了地上。

“賀子......”夏沙茫然看著驟然紛亂的人群變得更加混亂，不知所措的喊了聲賀子，還未說的話被四面八方晃動的腳生生踩斷，夏沙慌了。

遠近不一的尖叫聲，人*流慌亂而沒有規律的步伐像牢里的鐵柱，寒冷而不近人情。

強忍著淚意，夏沙想站起來，還未起身，卻不知哪來的神來之腳，重重地踩在她的手上。

驟然失了力，再次摔在了冰涼入骨的地上，一瞬間就再也忍不住，淚水簌簌如雨落，止不住的委屈。

賀子，你在哪兒呢？！我疼，真疼。

還是說，是我臆想癥復發，你根本就沒在這？

賀子，不要這樣好不好，這是我覺得你最真實的一次，你不能突然消失的，那些白衣人都說是救我，讓我清醒，可是我清醒了，為什么反而想死呢？到底，哪樣才是救我？救我是讓我想死呢？還是活在虛幻的快樂中？那我不要他們救我了，你回來好不好，我把他們都趕走，我乖乖呆在小屋子里，等你來，等你幫我蓋被子，在樹上，讓我望著，或者，我只瞧著你的影子，跟著你，我認得出你的影子的。

誰？誰抱著我？不，不要，誰也不要救我，讓我一個人，我等，我會等到他來的，我求你們，不要救我。

“沙，你再哭，我就要哭了。”帶著絲絲哽咽，絲絲涼意，絲絲透骨的溫柔，敲打在黑霧霧的蒼穹，破開層層混沌的天地，一點一滴春雨化寒般浸潤在干涸的心上。

賀子..賀子...賀子。

夏沙依舊緊閉著眼，卻因為這熟悉到讓整個都陌生的聲音，不敢再睜開。

你來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