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了轎子，云裳看見門匾上高懸著“洛府”二字，便仔細打量起來，在白玉石臺階的最高處，有一位衣著華麗的中年人，臉上帶著興奮和激動，想必那便是洛大人，與洛大人寒暄了會，便進了府內。洛府并不如王府奢華，卻是精美細致的，有些洛州園林的味道，又比它大氣。用精致絕倫四字形容，絲毫也不為過。正當云裳要跨進客廳時，五六個衣著不俗的男人，抱起長凳就從客廳中奔跑著穿過，嚇得云裳差點就呼出聲來，流彩笑著告訴告訴她，這是回門禮，是習俗。娘家里的家眷或下人預先以二三十條長凳從前廳鋪接至新房門，架成“仙橋”，要新郎攙扶新娘從“橋上”過，客人歡笑催促，若步履穩健，則在新房門前“橋頭”凳上再疊長凳一條，并遞上一只油包，要新娘口咬油包走過，美其名曰“鯉魚跳龍門”。

流彩說的沒錯，不一會納蘭軒和云裳就被人群簇擁著到了新房附近，果不其然，二三十條長凳，曲曲折折的直通新房前，云裳窘迫的看著這些長凳，一時語塞，周圍的賓客又開始喧嘩起哄，弄得云裳更是不知該何如是好。

“來吧。”云裳抬眼望見納蘭軒，他溫柔的對她笑著，笑的那么優美，并伸出一只手。云裳立刻明白過來，也微笑著伸出手，踏上長凳，在夕陽的沐浴下，紫衣少年牽著少女沿著彎彎曲曲的長凳，一步步小心的走向新房，云裳感覺到納蘭軒手心的溫度，那種溫暖如同春日里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了她的心里，少年微笑的望著前方，右手穩穩的牽著少女，少女嬌羞的低著頭慢慢的向前走著。這種感情溫柔而不甜膩，和煦而不張揚。美得好似一幅水墨畫。一瞬間，似乎再也沒有喧嘩的賓客，華美的庭院，放佛世界上只有他和她……

接下來是晚宴，并沒有午宴那么喧嘩熱鬧，僅僅是洛大人，納蘭軒和云裳三個人在一起，說穿了就是家常便飯，飯菜十分豐盛，然而云裳卻沒怎么注意，她時刻用余光警覺的瞪著洛大人，生怕他突然問起什么問題，或是回憶起過去的什么往事。最關鍵的是，從下午進了洛府到晚宴，根本沒有看見過洛夫人，按理說，流彩說她和洛云裳的感情那么好，從小到大都是親手撫養的她，按照傳統習俗，洛夫人要“哭上轎”，雖說只是象征的哭一哭，叮囑幾句也就罷了，畢竟有哪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女兒嫁到好人家不是興高采烈的？說也奇了，洛夫人那天不僅死死的拉住洛云裳不放，還嚎啕大哭，嚇得家丁們一起抱著她，盡管如此洛夫人還是拽住女兒不肯放手，老淚縱橫的模樣，在場的所有人都認為洛夫人與女兒感情之深，感人肺腑。這些都是從流彩的口中套出來的，聽完這些，云裳一直在思考，這洛夫人的行為是否太過激了？如果她當真與洛云裳感情如此深厚，為何自她回門至現在還不見洛夫人現身呢？這于理不合啊。

納蘭軒注意到云裳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洛大人身旁的位置，心里大概猜測出了一二，于是握了握云裳的左手，微笑著看著洛大人，“岳父，可知岳母現在何處？”聽見納蘭軒問出了她心中的疑問，云裳也猛的抬頭望著他，天哪，這個納蘭軒還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她在想什么她都知道，心有靈犀也不過如此吧。或許她不應當這么警惕他？有些心中的疑問可以對他直言不諱？

“抱歉，拙荊身體不適，實在不能見客。”洛大人放下筷子認真道。

就知道是這么個陳谷子爛芝麻的借口，假的也能說成是真的。況且這借口任誰聽了都覺得是假的，如果洛夫人和洛云裳的感情真的那么好的話，早就哭著喊著“心肝寶貝”的出來，哪還需要別人來問再回答？再或許她真的身體不適？云裳直勾勾的看著洛大人，想捕捉些他眼底的表情，不知怎么，云裳自小到大都對父親這個詞很陌生，她甚至沒有父親的照片，更別說什么父愛了，一直以來她和媽媽相依為命，日子久了，她也長大了，更覺得沒有父親的生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后來媽媽嫁給了繼父，想到這個詞，云裳微微蹙眉，這個猥瑣的男人不僅沒有告訴她什么是父親，反而……自此，她對父親的概念從無所謂到真心的厭惡。如今她等量代換到洛云裳身上，也用懷疑的目光審視著洛大人。不一會她又轉變為關心的神色看著洛大人，“女兒想前去探望母親。”

洛大人微微一愣，像是在看什么不可思議的物體一樣看著云裳。半晌，他對著納蘭軒笑道：“改日拙荊病愈，我會與拙荊會登門拜訪。現下便讓她好好歇著吧。”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云裳也不好再推辭，事實上她也不是真的想去探望洛夫人，只是直覺告訴她，如果她不提出來，才會令人生疑。“來吃點魚吧，這是有名的西湖醋魚，前幾日為了替拙荊調理胃口，才請來的廚子。云兒，嘗嘗。”于是她微微一笑，才開始吃剛剛納蘭軒替她夾的菜。她吃的很慢，希望自己能真的像個大家閨秀，至少在洛大人面前。

飯畢，一行人告別了洛大人便坐上回王府的馬車，一路無話。

洛府，花園中。

洛之南負著手來回踱步，柔和的月光懶懶的投散在花園里，可他卻無暇欣賞。洛之南皺著眉。

奇了，云兒從不會去探望她母親，怎會今晚突然提出去探望她？況且云兒自小不喜吃魚，一聞見魚腥味就身體不適，怎么剛剛……

她真的是云兒？

如果她真的是云兒，秦羅為什么要謊稱自己身體不適？

這個丫頭，她究竟是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