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突然，門外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一名劍士匆匆忙忙地跑進大廳。他的臉上寫滿了驚慌與恐懼，看來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薩繆爾忽的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劍士面前，大聲問道：“出什么事了？”

劍士一抹額頭的汗漬：“將軍，要塞前，一名身穿黑袍的神秘男子自稱是蠻族國師，他口口聲聲要見公主一行！”

“國師？！”繞是眾人也不禁大驚失色，眾人紛紛起身，聚到薩繆爾身邊。

薩繆爾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眼中噴出熊熊的怒火：“真是不把帝國放在眼里，竟敢孤身一騎闖我要塞。我們就去會會這位國師，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

他回身對黛安娜鞠了一躬：“還請公主殿下在這里稍作等候，我和各位去就可以了，萬一公主有什么閃失，我不好像帝君交代！”

黛安娜斬釘截鐵的拒絕了這個提議：“身為帝國公主，更應該沖在前面。若我們都不往前沖，試問天下還有誰會跟隨我們，為帝國而戰！”她第一個走出大廳，背對著眾人說道：“就算你們不去，我也會前往，因為這里是我的國土！除非踏過我的身體，否則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染指這里一步！”

看著黛安娜的背影，薩繆爾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斯科爾尼從背后拍拍他的肩膀：“我們也走吧，將軍，可不能讓公主一個人去！”

薩繆爾苦笑著；“好吧，我們快些跟上吧！”

跟隨著薩繆爾，眾人登上了要塞的城垛。俯身看去，下面正是前幾日廝殺的戰場。過了許久，地上的血仍未干涸，汩汩的黑血匯成一道道小溪，甚是驚心。空中，一大群禿鷲盤旋等待著，準備隨時落下飽餐一頓。凄厲的叫聲此起彼伏，可卻沒有一只敢于飛下。因為地面有著一股令之畏懼的力量，仿佛一旦落下，便是地獄。

那里，要塞的前方，一名黑袍者挎著白色的大馬悠閑地踱著步。長長的黑衣遮掩了身形，無法窺視容貌，只是那渾身散發出的氣息，冰冷酷寒。似乎他就是毀滅本身，黑暗的讓人絕望。

薩繆爾深吸了口氣，大聲吼道：“來者是否是蠻族國師！”聲音中氣飽滿，頓時整片戰場回蕩著他的話語。

黑袍者勒住馬韁，抬頭看去。那一刻，城上的每一個人似乎都陷入了幻境。腦海中浮現的只有一雙眼睛，藍墨的瞳仁發出妖異的波紋，似乎它在說話，緩慢地吟唱著古老的梵文。

玄一甩甩頭，想把那一雙眼睛趕出腦海，他沉住氣，怒喝道：“妖人勿要蠱惑人心！”

突然，腦海像是突然清明了許多，每個人都仿佛大夢初醒，漸醒過來。馬修狠狠地拍拍額頭：“這家伙還真是有一套！”

薩繆爾冷冷的看著黑袍者：“閣下好本事！第一面就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雖然看不清容顏，但眾人都仿佛感到黑衣人露出了一絲笑容，妖魅猖狷：“在下蠻族國師，特來拜會！”

黛安娜冷哼一聲：“你就是那不知所謂的國師，你不是口口聲聲要來見我們嗎？現在我們人已在這里，有什么話就快說吧！”

黑袍人說道：“在下是為各位送戰書來的，明日我軍將全面進攻，降則萬全，戰則屠城！”

一聽這句話，城垛上的眾人頓時怒火攻心，薩繆爾強忍住即將爆發的怒火：“笑話！帝國的男兒永遠不會退縮！”他聲調突地增高：“兒郎們，告訴我，你們會退縮嗎？”

只聽一聲震天的吼聲從城中傳出，那是萬千帝國男兒發出的最強音，亦是要塞內所有人的心聲。

“決不后退！”

黑袍人神情不動：“很好！那明日再見了！”他調轉馬頭，就要回返：“另外…”

他向城上那道白色的人影看去：“希望你我之間會有一場精彩的決斗，我很期待！”一種復雜的情緒隱隱從他的眸中透出。

年輕人面無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如君所愿！”

“哈哈哈…”黑袍人滿足地大笑出聲，高亢激越，直指九霄！他一揮馬鞭，揚塵而去。只是遠遠的飄來一句：“勝生敗死，望君自知！”

年輕人望著塵埃中遠去的那道瀟灑狂傲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覺得心間有那么一點痛，這個男子為什么會給自己這樣的感覺，為什么那雙眼睛似曾相識。

是否在我的記憶中，你也曾存在過

是否在那些如煙似幻的歲月中，你也曾在我身邊

是否…

是否現在的你，還和當年一樣的感覺。

聽聞蠻族國師的戰書，全城激憤，整座要塞宛若一架龐大的機器，開始緩慢的運作。已是入夜時分，可外面仍是燈火通明。每個人，甚至是婦女，兒童都參與到鞏固要塞的任務中。另一邊，薩繆爾抽調了武器庫中所有的兵器，分配給每個壯年男子。對他們而言，這已不是簡單的一場戰役，而是一場賽跑，什么為了帝國的榮耀，什么為了民族大義，現在的他們只想保護好身邊的人，保護自己珍視的東西，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

愛與死亡的博弈，他們賭上了全部。

年輕人站在城垛上，看著腳下那蜿蜒如龍蛇的紅光。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溫暖的氣息，這就是人啊！為了保護所不能放棄的東西，不計代價，付出所有，一直到死。他的臉上緩緩綻開一抹笑容，如皓月般的皎潔明媚。真的太久了，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忘了想要什么，而正是眼下這群人告訴了自己答案。

“費斯特，瑟琳娜，凱撒，馬修，黛安娜，斯科爾尼，玄一，還有…”他握了下脖頸的吊墜，冰涼中卻透著那么一絲暖意：“雪兒！”

原來，我想要的不過是你們都在，歲月靜好。

突然，他朝城南看去，那里似乎與別處沒什么區別。可他仍簇簇眉頭，然后飛身躍下，朝那里急速奔了過去。

落葉被一陣風帶過，他已站在城南偏隅的一處空地上。前方幾尺內，一個渾身著黑衣的男子背對而立。

“是你！”年輕人似乎認出了眼前這個人。

黑衣人慢慢轉過身來，漆黑的墨色中，只有那一雙藍墨色的眸子是那樣的耀眼，原來竟是他，白日剛剛挑釁，絕塵而去的蠻族國師。

他并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年輕人，像是許久未見的戀人，如膠似漆，難舍難分。然后他收回目光，溫和的說道：“您好！我們已經見過面了！”

年輕人冷靜的看著這個奇怪的男人，他為什么會來到此地，并故意讓自己發現，難道僅僅是為了見自己一面么？

“你有什么事？”

國師，暫且這樣稱他吧，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我們下盤棋吧！”

年輕人一怔，他根本沒想到這個敵對的男子，這個不久前還說要生死相搏的男子來到這里竟只是為了和自己下一盤棋。他苦笑著說：“好吧，可棋盤和棋子呢？”

“天下！”藍魔色的眼中透出一種氣息。這氣息，年輕人在面對塔倫蒂諾的時候看到過，那是一種霸臨天下的威嚴，孤高清絕的傲氣。

國師一招手：“我們就以這天下為棋盤，萬物皆可為子！”

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虛幻迷惘，眨眼間，聲聲怒吼響徹耳邊，年輕人定睛一看，自己已站在一處高崖之上，腳下，足足百萬雄兵敲擊著兵器，發出震天的吼聲。他定睛一看，自己的這一方不僅有強勁的鐵騎，威猛的步兵。后方大本營的一處點將臺上，一名披著赤紅戰甲的大將在搖旗指揮，戰旗一動，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怎么樣！”嘹亮的聲音劃破天空。年輕人朝遠處一看，國師站在一處與自己平行的懸崖之上，山腳下，陳列著萬余虎狼。

“這就是你我的棋局，來吧，落你的子！”

年輕人垂下頭，稍作思索：“馬動！”他話音未落，軍隊之中一陣聳動，足足十萬鐵甲覆面的精騎朝對面兇猛的撲了過去。

鐵騎越來越近，國師卻依舊未落子。最終，十萬騎兵撕裂了他的第一道防線，戰場上隨即留下了數萬尸體。第一步，他就慘敗。

年輕人冷冷地看著這個男人，他是在計劃著什么，難道就這么讓自己長驅直入？是陷阱還是輕敵？

“兵行！”年輕人沒有遲疑，第二道命令下達，整整二十萬劍士緩緩朝國師涌去。

國師還是沒有落子，看著遮天蔽日而來的二十萬人，他嘆了口氣：“你還是輸了！”

年輕人一陣詫異：“我騎軍擊殺你數萬步兵，眼下這二十萬劍士又即將擊潰你第二道防線，應該是你擔心才對吧！”

國師搖搖頭：“你錯了，在戰略上，你是正確的，你一步步在實現著自己的目標。可是說到底，你仍然逃不出這個棋盤！你仍然受制于這個規則，受制于你自己！”

他清清嗓子，眼中藍魔色的光芒大盛：“且看我這一步！”

“將軍！”

只見對面的點將臺上灰光乍現，一道暗影已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赤甲大將奔襲而來！年輕人還沒來得及下令，刀刃已深深地刺穿了己方將軍的胸膛。

突然，天中一道驚雷炸響，大地開始淪陷，百米的裂縫，無數的兵士從此跌入深淵，萬劫不復。年輕人面色一暗，沒想到那個男人竟會不遜規則，出此一招，自己根本沒想到，棋可以這么下。

年輕人再次睜開眼睛，還是這片空地，還是這樣的黑暗，依然是那個男子。

國師抖抖衣衫：“你知道嗎？你的弱點就是太遵循規則，太習慣被這個輪回束縛！”

年輕人沒有回答，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過往的一個個片段，那些歲月，自己總是習慣被動去接受命運的安排，若是自己可以像對面的這個男子一樣灑脫不羈，他們是否就不會離開自己，是否現在的自己就不會如此的憂傷！

國師笑了笑，背手轉身舉步就要離開：“記住，你的世界只有你可以做主，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你！若是要保護他們，就跳出這天地之外，你會得到不一樣的答案，保重了！明日的戰場上，你我再會吧！”

年輕人沒再關心這個謎一樣的男子的去留，他舉頭望向黑云籠罩的夜空：“我該怎么做，才可以跳出你！”

“該怎么做？”

“該怎么做？”

…

該怎么做，他們就不會離開我！

我愿來生做一株沒有思想，不會說話的植物，哪怕朝生暮死，哪怕花開凋零，我只愿在他們身邊，看著他們，念著他們，我只要他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