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進城
- 同學
- 趙景蓮
- 2124字
- 2011-01-22 21:32:50
仲秋八月,陽光照樣是那樣的灼熱。在蜿蜒崎嶇的山路上,有一老一少趕著驢拉車吃力地向前行駛著。時兒上坡時兒下坡。車上裝著幾箱土雞蛋和剛從地里收回來的南瓜、紅棗、紅薯等。走在前邊牽著毛驢韁繩的小伙子是兒子,叫陳明亮,正在鎮上讀初中。今天是星期天,爸爸要進城,拿的東西又多,他就幫忙把爸爸送到汽車站。
走過一個慢上坡后,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珠說:“爸,你拿這么多東西,又難拿又不值錢,何必呢”。走在后面的是父親,南塬村的村支書陳鎮生手里拿著一個臨時在路邊撿起來的樹枝一邊吆喝牲口,一邊回答說:“好娃哩!你說人家城里人缺啥?啥也不缺,這不就是爸的一點心意嘛”。兒子再沒有說話,只是用心地抓住驢的韁繩朝前走著,熱的汗珠不時地從他的臉上滾淌下來,滴在腳下的土路上。
看到前面的兒子,陳鎮生心里暗暗有些酸楚。他這一輩子命中注定要在農村度過,可不管怎么說就是自己受盡萬般艱難,也決不能讓下一代再走自己的老路了。和他一起畢業的那些同學,現在在城里個個混的都不錯,不論男的還是女的,不是什么局長就是主任、經理、公社書記或者是工程師、醫生、優秀教師什么的。可自己卻偏偏留在了農村,這不能說不是命中注定,也是老天爺的刻意安排。如果說他那年招工進了城,他一定也和城里那些同學一樣,也有一分體面的工作,說不好還可以混個一官半職,最起碼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也和城里的孩子一樣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和他們一樣接受著良好的教育,就不會象今天這樣讓孩子還跟在驢屁股后面,幫著他拉車和推車,長年累月在農村和土疙瘩打交道,飽受風吹日曬之苦。
和城里的同學匯面,這是陳鎮生今年前半年一直思謀的一件事。這是他回農村后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在畢業后的五年前。他出來到市黨校參加支部書記培訓班,順便看了看城里的幾個同學。那時候他的不少同學都是剛剛參加工作,見他從鄉下來,高興的不得了。他的同桌王鐵石叫了城里的幾個同學,熱熱鬧鬧地聚了一次。至今回想起來,他心里還珍藏著那一份濃濃的同學情意。后來他就和城里的同學聯系少了很多,除了有事偶爾和王鐵石通通電話,其他的基本不怎么來往了。因為那時候打電話很不方便,必須要跑到鎮上去打。除了電話就是寫信,可一回到村里,農活一忙,什么事都拋在腦后,常天忙忙亂亂的,也沒有心情,懶得去寫。再說了,農村除了耕、種、鋤、修農田還有什么好說的。前一響,村里不少人縱容他進城里找找熟人給隊上辦些事。眼下農村面臨的修路、退耕還林、發展農村經濟,也確實有好多事需要他出去跑,可他在城里沒有三姑六親,要說熟人就是幾個同學,他怎么好給同學開口。不過,他覺得進城里看看城市的發展,感受一下時代的發展氣息,這到是他特別向往的。
前幾天到鎮上去開會,鎮黨委劉書記也鼓勵村干部多出去走走看看,收集一些新的信息。其實,這次進城,對他來說和同學匯面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要叫城里的同學給他辦什么事,而是因為畢業都快二十多年了,他確實從心里太想念他們了。平時農忙的時候顧不上想,可是一到閑暇或者是有人提起的時候,他就想起在學校的那段快樂時光,這給他們留下了終身難以忘卻的記憶。特別是和高立杰、王鐵石、古明月、趙啟東、劉永安、霍斌、焦鵬他們幾個那種無話不說的友誼,是他今生今世無法忘記的。畢業后,同學們也常常打電話、捎書,叫他來城里玩,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去。一是因為他一直擔任隊上的村支書,總有些事情耽隔不起。二是他不想給城里的同學添麻煩,所以一直沒有進城找過他們。今天之所以有了這個打算,一是聽了不少村民的勸說,讓他出去看看外面世道,接受接受新鮮事物,回來給村里多辦點好事。三是順便看看同學,和他們一塊聚一聚,交流交流同學情感,這應該是他的一個最直接、最真實的想法。
說起進城,這幾天把他攪的寢食不安,腦子里常天晃動著與同學們在學校時候的情景。這幾天每天晚上一閉上眼睛,做夢都是在學校,和同學們在一起,盡情地耍,盡情地玩。夢里有新的幻覺,也有重復前些年在學校時候的活動。他在夢里是那樣的興奮,和同學們一起又說又笑,無憂無慮,還和二十多年前一樣,一幕一幕的象過電影一樣。有時候急的他吶喊不出來,無意中腳和手在那亂蹬亂捶,他愛人任秀把他叫醒。任秀說:“你這幾天怎么了,好像得了神經病一樣,睡覺一點都不安穩。”
快要進城的那天晚上,陳鎮生剛睡著又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他已經走進了一個很大的城市,街上跑著各種大小車輛。突然看見高立杰、王鐵石、李新梅、劉永安和焦鵬等幾個同學坐著一輛車子從他身邊走過而沒有停下來,急的他又招手又吶喊……這時愛人任秀又一次把他從夢中推醒。
醒后頭腦恍恍惚惚,他把自己剛才做的夢給愛人學了一遍,心里忐忑不安,盤算著這回是去好還是不去好。愛人聽了圓夢說:“人都說人的夢是反反。說不定你這次去,他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
他翻了個身囑咐任秀。我后天準備進城里,明天發上一點面,蒸上一鍋黃米面饃饃,給同學們帶上讓他們嘗嘗。
任秀:“嗯”了一聲,就各自睡覺了。
父子兩個大汗淋淋的來到車站,進城里頭一班汽車正在裝客。陳鎮生和兒子陳明亮把驢拉車上的東西一樣一樣卸下來,父子倆又是肩扛又是手提,好不容易才把東西全部搬上車。售票員見他拿的東西忒多,就嚷嚷著說要起票。陳鎮生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說:“行,行,你說起多少就起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