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鎮(zhèn)生回到了鄉(xiāng)下,與城里的同學暫時沒有了來往。但李新梅的心里卻老是沉甸甸的。她沉重的不是羅成曉，而是那天在飯場的時候，王鐵石說的那幾句醉話。人常說：“酒醉心里明”，她想知道其中的原委。最后她想何不通過她的好朋友田曉敏和她長談一次，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嗎。

八月立秋后，牡丹山山清水秀，開過的牡丹仍然長的蔥綠一片，只是不見了那嬌艷的花朵。李新梅和田曉敏坐在牡丹亭的石凳上，互相傾訴著人生當中的凄悲和無奈。田曉敏把她從王鐵石口中知道的那些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李新梅。李新梅聽后，如大夢初醒，心里翻滾著波濤。她滿怨田曉敏說：“你為什么不早一點給我說。”

田曉敏說：“這些事已經都過去了，如果你今天不問，我也是不會說的。因為鐵石答應過陳鎮(zhèn)生，一輩子不把這件事說出來。可是鐵石那人，你知道，心里從來藏不住話，你真的要叫他一輩子不說，會把他憋死的。”

李新梅接道：“干嘛憋著。曉敏，你不知道人生活在葫蘆里，是多么的痛苦。說著說著，李新梅不由擦起了眼淚。她說：“這幾天，我吃不下去飯，睡不著覺，想來想去，弄不清楚是我欠人的，還是人欠我的。你知道，我原來對陳鎮(zhèn)生確實有過那種忠貞不渝的感情，我怨恨過他。想報答他，他不給我機會。現(xiàn)在好了，我們倆今后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了。”

田曉敏說：“好了，不要說欠不欠的。這就像咱們當?shù)乩习傩粘Ｕf的，你們倆是緣分不到。也罷，你們倆做不成夫妻，就做同學，做朋友，不也很好嗎？”

李新梅拉過田曉敏的手說：“曉敏，我真的好羨慕你。你能和王鐵石走到一塊，真是太幸福了。兩相無猜，相親相愛，多好。”

田曉敏略帶詫異反問：“怎么，你和羅成曉不也過的很好嗎？”

李新梅長長嘆了口氣說：“哎，好是好，但不像你那樣，知根知底。他這個愛虛榮。你看他那天在酒桌上表現(xiàn)的多好，可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是很清楚的。”

田曉敏又問：“你和陳鎮(zhèn)生的事給他說過嗎？”

李新梅回答說：“這還用得著我說，他早就調查的清清楚楚了。他的那個舅舅原來就是咱公社的副書記，我們倆能成主要還是他在那里催促的。”接下來李新梅給田曉敏細細的敘述了她與羅成曉那磕磕絆絆的戀愛經過。

任何男人的感情都是自私的。羅成曉也不例外。

羅成曉和李新梅雖然是一塊招工出來的，對于李新梅這個人，無論是看人才，還是看文才，他都是很滿意的。剛開始他并沒有追求李新梅的想法，因為他知道在新市河學校上學的時侯就有不少的同學吵鬧過李新梅和陳鎮(zhèn)生的事。只是那年他倆一起招工以后，他的那個招呼他上學的舅舅，就一直關心著他的這件事。給他說：“李新梅是個好女子，你不要失掉機會，要加強聯(lián)系，兩個人工作都有了，接下來結婚不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了。

聽了這位親戚的話，羅成曉也試圖約了幾次李新梅，但都被她拒絕了。所以他和李新梅就一直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時間一長，對此，羅成曉心里很不舒服，他咬咬牙說：“我羅成曉何苦要在你李新梅這一棵樹上吊死。”他下決心一定要走出舅舅為他劃定的這個圈。他相信世界這么大，好女子千千萬，我為什么就不能談一個比你李新梅更好的，更叫人滿意的？二三年過去了，羅成曉在百花叢中走了一圈，衡量來衡量去，沒有找到可采蜜的花，老覺得都比不上李新梅，他想莫非是有某種緣分在注定著他和李新梅？

再看看李新梅和陳鎮(zhèn)生在這二三年里，不要說有進展了，可現(xiàn)實情況比原來想象的更糟。這對他來說，不能說不是天賜的良機。他下決心一定要實現(xiàn)這個目標，一定要把李新梅追到手不可。

李新梅自從遭受到陳鎮(zhèn)生婚姻的打擊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在這二三年里她心如止水，把自己的感情世界封閉起來，不愿意接納任何人。羅成曉的用意她也看得出，雖然對她是百依百順，但怎么也激不起來她對他的那種愛情的渴望。感情這個東西是最勉強不得的，你對他沒有感情，可硬要去給他感情，這談何容易。

面對李新梅的冰封世界，羅成曉也有那種不到長城非好漢的男子漢氣概。他想，你李新梅就是一塊石頭，我也要把你捂熱。從那以后，羅成曉每天給李新梅打飯，提水、請她看電影，給她買一些時尚的小東西送她，想方設法和她探討一些時代潮流和人生的觀點，用他那溫和的、細膩的情感，在日益融化著李新梅的那個冰凍的世界。一年以后，他們結婚了，婚后生了一個女孩，叫羅瑤瑤，今年已經十二歲了。

和羅成曉結婚十多年了，她對這個男人也從多方面得到了重新認識。從品德上說，他也還算蠻好的一個人。品行端正，學識淵博。對一些人和事也挺有自己的見解的。在感情上，他對李新梅雖然百般呵護，但總有那么一點，叫人說不出，又看不見，摸不著的隔閡。這種隔閡對羅成曉來說，是出自一個男人情感自私的緣故，他希望他能有一個能把全身心都給他的女人。而對李新梅來說。她和陳鎮(zhèn)生的感情，是她最初的、最原始的一種感情。這種感情在她的心中是最神圣的、最純潔的，幾乎可以說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她現(xiàn)在雖然不是和陳鎮(zhèn)生，而是和羅成曉走到了一起，可她那顆受傷的心，再也恢復不了當初的元氣。要她現(xiàn)在全身心地愛一個人，她是很難做得到的。她也承認，現(xiàn)在的羅成曉的確不是她心中希望的那個白馬王子，可命運偏偏就把他們撮合到一起。平日里，李新梅那種不熱不冷的態(tài)度，常常叫羅成曉為此感到憤憤不平，這也實屬自然。可在實際生活中，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感情就是感情，沒有就是沒有，任憑李新梅無論怎樣努力，她和羅成曉在感情的天平上始終無法達到平衡。這就是在他們生活當中表現(xiàn)出來的惟妙惟肖的、時隱時現(xiàn)的隔閡和不協(xié)調。但羅成曉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在別人的眼睛常常裝出一幅恭敬、順從的樣子。可實際上他和李新梅之間那種磕磕絆絆的關系，一直是壓在他心中的一塊沉沉的大石頭。直到后來有了瑤瑤，他們的關系才算有了較大改善，生活中才出現(xiàn)了一些非常容恰的過日子的氣氛。

不知不覺，太陽悄悄地滑進了西山的云層，把西邊的云團染成了一片橙紅色。兩個知心朋友談的相互傾訴，把時間早就拋在了腦后。忽然間被山下長長的汽車喇叭聲驚醒，是王鐵石來接她們了。她們倆手拉著手向山下停車場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