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麗說李家興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她，說他不明白我為什么人間蒸發了，并且求她給新的手機號。

“妳說，給還是不給？”何麗問。

我搖搖頭。

李家興在病床上動用了他所有的資源，不僅狂發郵件給我，還透過我們共同認識的朋友傳口信，但我一律不加理會，默默地把原來的信箱號取消，另外注冊了一個。

如果不是他還不良于行，我想他應該會直接殺到我的公寓，當面質問我為何如此狠心？

“妳好狠心啊！”何麗說。

我狠心嗎？拒絕李家興是如此地困難，我的每一步狠心都在考驗著自己的承受力和忍耐力，我以為時間會讓我淡忘他，但替代的卻是無止盡的思念與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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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雨邀請我去參加圣誕節前夕天主教望彌撒活動，我很想去，但《美味餐廳》12月24曰還在營業，24號過后才會放十天的假，一直到隔年一月五日。

“那么妳25號來吧，參加Ben的家庭聚會，一起吃圣誕晚餐，如何？”何麗說。

我沒吃過圣誕晚餐，也沒參加過別人的家庭聚會，所以沒多做考慮便答應了，最主要的是，我想看看Ben,那個成功把魔鬼改造成天使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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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琳瑯滿目的商店，那些可愛玩偶、實用器具和漂亮首飾一直刺激著我的購買欲，但也同時不斷地提醒我～我的囊中有多羞澀。

圣誕晚餐的重點戲是交換禮物，如果只是買一個，可能對我的錢包還不致于構成威脅，但何麗說Ben有一個大家庭，這可麻煩了，我要怎么讓這個月的開銷不透支，同時買到拿得出手的禮物呢？

“妳在想什么？”

當我望著商店櫥窗出神時，趙大同冷不防從背后出現。

“噢，我在想買什么圣誕禮物給八個人。”我艱難地說。

“妳的預算是多少？”

真是窮人的小孩早當家，換成還在向家里伸手要錢的有錢子弟，大概不會問這么煞風景的話。

“這就是問題所在，我沒多少錢了。”我誠實回答。

“這樣啊－－－”趙大同作沉思狀。

沒多久他靈光一現，說：“妳何不自己動手做手工？新西蘭到處都是鮮花，妳可以把它們採下來，干燥壓平后做成書簽，一定比買現成品有意義的多。”

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剛好又是園藝系的學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花草了。

主意一打定，我說做就做，很快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投入書簽的制作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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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當初的構想是送給Ben和他的家人，但后來卻欲罷不能，我一連做了好幾十個分送老師、同學和朋友，向他們一一道謝，感激他們過去一年的照顧。沒料到的是，我做的書簽不僅大受歡迎，還收獲很多回禮，真是達到圣誕節分享與感恩的目的。

我也把書簽送給了古龍水先生，用的是他最喜歡的紫丁香，他收到后非常開心的樣子，說這是他收到最好的圣誕節禮物。奇怪，前年我花了六百元，買了昂貴的香水當生曰禮物送給他，他都沒這么高興，果真送禮物送的是誠意而不在于價格。

伍迪艾倫收到禮物后，開心地給我一個Hug；趙大同收到禮物也很開心，但他誤以為我和他的關系又進了一步，這真讓人傷腦筋；鴨子收到禮物，同樣也開心，但不出意外地，又給了我另一個邀請：到我家坐坐。

除了Ben家的圣誕禮物我還沒送出，還有一個我特別用心制作的書簽也同樣擱在梳妝臺上，那是給李家興的，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送出去，可能，很可能，他永遠也收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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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四居的小花園洋房，我的到來受到誠摯的歡迎，大家都跑來擁抱我，包括小小的Emily,她是Ben的侄女。

Ben和想像中一樣，是個書生型的男孩，只是書倦氣下又多了一份淡定，仿佛永遠不會擔心什么，這種從容不僅Ben有，他的家人也全都有，包括何麗，她像個女主人似的招呼我。

原來我搞錯了，拆禮物是圣誕節當天一大早的事，我一去，圣誕樹下已經沒有禮物了。

用過豐盛的火雞大餐，我羞澀地把書簽拿出來分送大家，毫無意外地收到大大的贊美和歡迎。

“Ben說他們全家也有禮物送妳。”何麗說，她要我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我有些緊張，因為他們全家站成合唱團的架勢，何麗也在其中。

“輕輕聽，我要輕輕聽，

我要側耳聽我主聲音，

我的牧人認得我聲音，

你是大牧主，生命的主宰，

我的一生只聽隨主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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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聽，我要輕輕聽。”

唱完，Emily搖逸著小小的身影向我走來。

“Auntie,Merry/Christmas."她交給我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

“Merry/Christmas."我答禮，然后當著大家的面打開禮物，是一條粉色絲巾。

“謝謝！”我眼中溢出淚水。

“可可，我們希望妳早曰回到主的懷抱，因為衪是道路、真理、生命。”何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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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Ben的家，他們全家站在門口向我揮手，何麗說要留下來洗碗及做晚課，所以也站在其中。

我分辨不出誰是主人，誰是客人，因為何麗顯然已經成了Ben的家人。

遠方的教堂響起了鐘聲，那么靜謐、安祥與平和，我在寂靜空蕩的街頭上，擁著我的圣誕禮物，踽踽步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