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大將不明所以，被恩汐按著肩坐下。

“給你做按摩。”恩汐靈活的手指力度適中地揉捏著大將的肩頸，感覺到大將頓時僵硬的身軀，拍打著大將的肩膀道：“放松，放松，是誰命令要緊遵醫(yī)囑的。”

“按摩？”大將不解。

“讓你過分緊張的肌肉得到放松，緩解疲勞很有效，”恩汐一邊解釋，一邊偷笑：“現在開始不準說話，放松就好。”

大將感覺到恩汐略帶冰涼的指腹按壓揉捏著自己的后勁和雙肩，鼻息間偶爾還能聞到恩汐身上的藥草味兒，竟?jié)u漸覺得睡意來襲。

恩汐看著坐著都能睡著的大將，知道他肯定好幾天沒有誰過覺了，嘆息站在大將的身后，讓他靠著她好好睡一覺。

突然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大將瞬間驚醒，恩汐揉了揉站太久有些酸澀的腰，跟著大將出了房門。

“什么事？”大將看著來人問道。

“是有人不準焚燒尸體，正鬧著呢。”來人氣喘吁吁的說道。

“我跟你一起去。”恩汐拉住大將說道：“我可以跟大家解釋。”

“緊跟著我，”大將猶豫了片刻點頭道。

恩汐和大將趕到時，只見熊熊的大火正焚燒著尸體，火光中有個面容姣好的，一身綢緞的女子正死死抱住懷里的男子哭喊：“沒有死，他沒有死，你們不能帶走他，不能。”

“他已經死了，我們需要立刻執(zhí)行焚燒的命令，請你不要再阻撓了。”一個士兵說道。

“不，不要，”女子把男子緊緊抱住，不讓士兵搶奪尸身。

“她不是周家的孫媳婦兒么？”群眾開始議論紛紛。

“死的是她丈夫，周家的一根獨苗啊，周老怎么受得了。”

“這世道真不知是怎么了，想這周家在寧江縣也算名門望族，最后竟落這個下場。”

“可不是么？好一對才子佳人，”眾人嘆息。

“已經去請周家族長過來了。”封奕轉頭看見大將上前道。

“疫區(qū)的尸體都必須焚燒的告示有傳達到各族長那兒么？”大將問。

“都已經傳達到位。”封奕皺眉看著越來越多的人聚攏來圍觀，心里擔心不已。

“醫(yī)仙，求求您，救救我的夫君吧，那小孩兒差點死掉，您不也救活了么？求求您大發(fā)慈悲，救救我夫君吧。”女子對著恩汐泣如雨下。

“對不起，”恩汐看著聲淚俱下的嬌弱女子，真的很不忍心。

“不會的，連醫(yī)仙都救不了了么？”女子椎心泣血地說：“不，你不能死，你怎么能死呢？你怎能丟下我一個人呢？”

“站住！你不能帶走尸體！”士兵攔住女子說道。

“怎么辦？他們不讓我?guī)慊丶遥以趺茨馨涯悛氉詠G在這里呢？周郎你可還記得，寧江邊白樺林，與我相約，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今生不離不棄。若注定要受這烈火焚燒之苦，黃泉之路，我亦相隨。”女子忽而一笑，頗有看破紅塵君子笑的意味，就見女子抱著男子的尸身滾落熊熊的大火之中。

“不——”恩汐掩面驚呼，腳下一軟就要跪下，卻在下一刻被大將緊緊抱在懷里。

“周老——”人群驚呼四起，剛剛敢至的周老正好目睹了眼前一幕，直直栽倒在地。

“真的是這樣跳進火里了么？”還有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活生生的人竟然這樣跳進了火坑，為夫殉情——真是貞烈女子啊。”

寧江縣的大火一連燒了三天三夜，后來聽清理骨灰的士兵說，有兩具骨架是緊緊抱在一起的，此后，坊間都在傳聞夜里都能聽到白樺林里的哭泣聲。

寧江縣的病患差不多都做出了分診，檢查沒有異常的壯年，自發(fā)組織成為志愿者，給各家送食物和水。每日的消息都會準時傳回相府，從疫情開始慢慢穩(wěn)定，裴相又送進來一批民間聞訊自發(fā)組織的醫(yī)療隊，外圍的搜索也基本結束，如今的重點都放在了隔離室的病患身上。

莫離針對此次瘟疫開出的藥方讓裴相分別放送到各郡縣防疫點，一個月后瘟疫算是基本控制，至少沒有再繼續(xù)蔓延，寧江縣濃烈的腐尸味兒再慢慢淡去，下婆羅人的恐慌也在慢慢褪去。但那女子投身火海的一幕卻久久縈繞在恩汐的心頭，揮之不去。

“在想什么？”莫離難得休息，特地走到了寧江邊上透透氣。

“這里就是那個女子說的白樺林么？”恩汐攪動著江水問道。

“應該是吧，聽說寧江縣好多戀人都會來這里締結盟約，他們相信這樣就可以生生世世永不分離。”莫離看著波光粼粼的江水說道。

“是啊，真的是生死相隨。”恩汐喃喃自語道。

“不好了，不好了，醫(yī)仙，又發(fā)現新的疫情了。”一個醫(yī)員急吼吼地跑來說道。

“怎么回事？”莫離轉身問。

“寧江縣西邊好幾家，又出現感染癥狀。”醫(yī)員急得滿頭大汗。

“西邊？不是之前感染最輕的么？不是最早就安排各自回家了么？”恩汐跳起來說道。

原本安靜一時的寧江客棧，再次回蕩著病患的呻吟聲，待莫離逐一檢查過后，恩汐上前問道：“跟之前的疫癥一樣么？”

“一樣，要么是重新感染的，要么是之前的藥沒效。”莫離沉思著說道。

“如果是藥的問題倒好解決，如果是重新感染？會是怎么感染的呢？”恩汐一邊思考，一邊說道：“吃的食物和水都是從外面提供的，我們也這么吃，不都沒事么？”

“這次感染的人群都是之前那些輕度患者么？”大將聞訊趕來。

“是的，您怎么知道？”莫離略顯驚訝，有什么東西即將破繭而出。

“食物”三個人異口同聲道。

“醫(yī)仙曾經下令在瘟疫源頭沒有找到之前，疫區(qū)的水和食物都是從外面供給的，可是最先那批輕度患者，卻是各自回家的，因此問題肯定出在食物上。”莫離說道。

“有問過他們最近都吃了什么么？”封奕也突然走了進來。

“每家吃得都不同，一時間很難找出頭緒。”莫離搖頭道。

“那我們就先從水源開始查起。”恩汐看著眾人說道：“人每天都要喝水，而且瘟疫蔓延了這么久，很難保證水質沒有問題，這也是為什么我堅持疫區(qū)的吃水得由外面供給的原因。”

“可是這水質怎么查？而且這寧江縣支脈甚多，可謂大海撈針，如果寧江的水質真的出來問題，那后果不堪設想。全下婆羅都指望著這條水脈。”封奕驚呼道。

“去寧江縣的上游源頭查看。”大將說著邊轉頭對著封奕道：“你去找裴相拿地圖來，再看看近幾年寧江縣有沒有什么新修或變更過的水渠。”

“我這就去。”封奕點著頭轉身而去。

“取水質樣本回來檢驗，并且可以做細菌培養(yǎng)，再進行比對，說不定就能找到瘟疫的源頭了。”恩汐拍手說道，相比恩汐的松了口氣，大將和莫離則更為擔心，如果真的是水源出了問題，下婆羅危矣。

次日，大將、封奕、恩汐和莫離四人騎馬一起出發(fā)去了寧江縣的上游源頭，山路崎嶇，只能自己爬上山，到達山頂都是已經是下午了。

“就是這里了么？”恩汐多久沒爬過山了，彎著腰直喘大氣兒。

“姑娘，不常走路？”大將遞水給恩汐。

“在天界，我們都坐車，不怎么走路的。”恩汐一邊喝水一邊說道：“在這里我把一兩年的路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