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

頗有些此生無趣的味道。

不知為何，看到他這樣子，我竟有些莫名的心酸和心疼。

“我不想害人性命，只會將你趕出谷外。”

我應著，聲音飄渺到有些不真實。

于是，果決地背過身去。

不愿泄露了那點異樣的情緒。

盡管重生了一回，可我似乎還是沒能學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

在那個男人面前如此。

在他面前也是如此。

“哈哈，連你師父都未必能贏過我，你憑什么能將我趕出谷外？”

男子仍在笑。

只是笑聲越無奈，語氣便越寵溺。

我沒見過師父出手。

對他們之間的實力對比，無法做出判斷。

不過聽這男人的語氣，就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真的遇上厲害的對手了。

沒必要硬碰硬。

我斂下所有情緒，回轉過身來，平靜地看著他。

“公子深夜到訪，逍遙谷也未曾備好客房，公子不如明天白日再來。到時，我可以代為通傳，請師父親自來與公子敘舊，如何？”

大概是和師父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

不知覺間，連說話的語氣也帶了那么幾分相似。

男子輕笑：“如果我說不呢？”

話音未落。

我已經飛速掠近，一個崩拳就照他的胸口襲了過去。

前世辛苦學會的武功和搏斗術，我不曾荒廢，又重新練了起來。

五年的成果不及當年。

但入谷至今，我也沒有遇見過自己完全對付不了的角色。

不想，我用盡了全力。

男子卻也只是游刃有余地移動著身形，并不應戰。

可見此人武功極高。

有那么一瞬，我真希望，他能出手重傷我也好。

這樣，我不用再回去面對那雙眸子，然后強自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還要自欺欺人說自己還沒有輸了。

可他始終不如我所愿。

就這么一直閃避著我的攻擊，絲毫沒有進攻的意思。

也罷，也罷。

我眸子一瞇，瞬間想起自己作為王牌殺手的第一原則。

一旦任務開始，便是不死不休。

無論是對方死，或者是自己死。

屬于殺手的靈魂突然激昂了起來。

我詭異一笑。

手中靈巧的手刀，自他耳鬢劃過，帶落一縷青絲。

將青絲握在手中，我左突右刺，刀刀狠絕，皆是致命的部位。

男子一凝眉，終于覺察到了不對勁：“你真想殺了我？”

我并不答話。

只依舊奮力地揮舞著手中的刀。

卻不想，他竟毫無征兆地停下了閃躲。

這一刀的速度太快。

我再想收回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刀尖沒入他的胸口。

霎時間，滿目的紅。

那一瞬間，我仿佛回了第一次殺人的時候。

那些在魔鬼訓練基地死在我刀下的伙伴，再度鮮活起來。

“你瘋了？怎么不躲？”

我忙將他帶落到地上，有些懊惱地質問著。

前世我沒得選擇。

在我所處的那個世界，你殺不了別人，就會被別人殺掉。

我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劈開擋在面前的所有人。

前世我已經沾染了太多的血腥。

撿來的這一世，我實在不想再要誰的命了。

“哈哈……”

男人不顧我的問話，自顧笑得開心。

明媚的笑容，一下子晃了我的眼，竟比月色還要迷人幾分。

我有些惱怒地將他放在地上，起身便要離開。

“你還是在意我的，對不對？即使我們分開了七年，你還是在意我的……”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說道。

我心下一堵。

不知為何，自己明明不是他口中的淺言，卻莫名對他的舉動沒有免疫力。

我苦笑著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解釋。

“我不想逍遙谷這樣美好的地方，染上血腥。”

告訴他。

也告訴自己。

我在意的，是逍遙谷的寧靜，與他無關。

男子不信，搖頭低吼，“你別騙自己了！你心里分明有我！”

話落，竟是吐出一口鮮血來。

我終究是不忍，閉了閉眸子，沉聲提醒。

“你有力氣關心這個，不如想想怎樣保住自己的命吧！”

“言兒，來不及了，你自己知道這一刀落在什么位置，會有什么效果。”他說著，語氣里還帶有一絲笑意，“可是，我還是很開心，能夠死在你的手里。”

這什么絕世戀愛腦？

我默然無語。

可他說的沒錯。

我自己下的手，自然知道分寸。

倘若不是我半途收回了一半的力，他如今可能早已經斷了氣。

“你個瘋子！要想入谷，也不必搭上自己的性命吧！”

我輕聲轉移了話題。

一回轉身，卻是一把點了他周身大穴。

隨手割了一根藤條，將他攔腰捆起，用力抓緊，一路飛回了谷內。

“言兒……”他輕聲呢喃。

我渾身一僵，惱火地低吼道：“不想死就閉上你的嘴！”

幕離醫毒雙絕。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必然是能夠救活這人。

“言兒……”

他又是一聲低喃，手卻不老實地環上了我的腰。

什么時候了？

怎么還惦記著吃這點豆腐呢？

我氣惱至極。

“你要再這樣無賴，我就直接把你扔出去！”

等垂眸再看，才發現他已是在無意識地在低喃了。

我心下一緊，加快了速度。

他一聲聲的低喃。

仿佛一滴水一下又一下地擊在了我的心石上。

我突然有點好奇。

那個名叫淺言的女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竟然可以讓兩個如此優秀的男子都為她神魂顛倒。

不多時。

我帶著他回到了漁船上。

一把將他放在榻上，我便轉身要去找師傅。

然而，他緊抓著我的衣襟不肯放開，口中仍在喃喃不止。

“言兒，別走……”

“我只是去找師父救你性命而已。”

我凝視了他幾秒，才幽幽應著。

“他不會救我的。”男子緩緩睜開眼，扯出了一抹苦笑，“他有膽將你藏起來七年，就決計不會想再見到我……”

“師父雖性情冷淡，但不會見死不救的。”

我努力勸解著。

可說的話，連自己都不確定。

畢竟，想要入谷求醫的人每天都有不少，我卻沒見他醫治過任何人。

就連五年前的敏敏，也只是他說治好了而已。

聽了我的說辭，男子蒼白一笑。

“看來，七年了，你也沒有明白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你先別說了，這傷再不治，你真要沒命了！”

我真想堵上他的嘴。

誰知，他卻突然神色嚴肅地問道。

“言兒，他是不是對你實行了迷魂術？”

“迷魂術？”我挑挑眉，沒讓自己的思路被他帶跑，“只要我去求他……”

“求他治？”他冷哼一聲，“還不如讓我死。”

這個傻逼！

我無語地看著男子。

要不是我傷的他，他就是死得再慘，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更不會為了他去求師父。

他與師傅有嫌隙，我也理解。

但是，有必要因為那一口氣把自己的命賭上嗎？

我冷冷地甩開他的手：“請不請是我的事，來不來是師父的事，至于接不接受治療，你考慮清楚再決定！”

說完，我快步向外掠去。

卻不想，這一來回之間，竟沒了他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