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的確是實話。

但我的真實用意卻并非如此。

如果可以，其實我不希望他單獨去冒險。

可沒有辦法。

我要在毒發的這段時間，讓他離開。

那種看著自己想要救的人受苦，卻又無能為力的心情，我太清楚了。

畢竟要不是無能為力，我也不會遇到幕離了。

我自認為回答得很完美。

路也卻忽然抬眸，擰緊了眉頭：“你故意支開我！”

我心跳一滯，直愣愣地看向他。

他……又看出來了？

果然，什么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嗎？

我神色黯然，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好。

路也眸光一閃，故作不悅。

“你這計劃，分明就只是想著讓我能全身而退、置身事外！你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你根本就沒有把握！”

啊這……

我心下暗松一口氣。

他若是只看到這一點，情況也沒那么糟。

若是看透了我故意在毒發的時候支開他，他怕是說什么都不會走了。

我失笑著搖了搖頭：“你放心，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唯獨，除了某人和你。

“真的？”

他仍舊不放心地問道，“不會自己悄悄地進去了，連信號都不給我一個吧？”

“當然不會。”我無奈的給他倒了杯茶，“我還想活命呢，自然會用平和的辦法進去，不可能以刺客的方式直接潛入的。”

只是先去查看一下小不點們的情況。

又沒到需要孤注一擲報血海深仇的時候。

沒必要做得那么激進。

路也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但還是不忘強調了一句：“那你進入王府后，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我盡量。”

我點點頭，只能承諾到這一步了。

畢竟那不是自己的地盤，再和平的方式進去，也不可能想怎么走動就怎么走動，更不可能說要見誰就能見誰，都是事到臨頭的隨機應變罷了。

路也明白。

我自然就不用深入解釋了。

我換了杯新茶，繼續悠閑地喝著。

路也則拿上自己的寶劍，越窗而出，轉瞬之間就消失在人海之中。

眼看著他徹底消失了。

我這才重重呼出一口氣。

青瓷茶杯一晃，直接脫了手，跌在地上，被砸得粉碎。

我此時也顧不上茶杯了，只能抓緊了胸口，大口呼吸著。

痛，太痛了。

痛得我恨不能把自己的五臟六腑給直接掏出來。

顯然，毒發的時間提前了。

剛才要不是我強忍住了，只怕早就在路也面前漏了餡。

我咬緊牙關，關好了門窗。

隨即才重重地倒在床上，顫抖著蓋上了被子。

如此，便是路也半路回來，我也可以說是自己乏了，想要歇著了。

只要不讓他起疑就好。

我輕輕閉上眸。

一滴淚自眼角滑落。

我不知道，這一次我要失去的又會是什么？

視力？

還是聲音？

或者嗅覺？

可能也是手腳？

我只知道，毒發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這樣下去，我恐怕連一年的時間都支撐不到。

當我失去了一切對外界的感知，當我什么都做不了了，活著又還有什么意義？

到那時候，路也他又該怎么辦呢？

我大可以將一切都拋下，一走了之。

可是他呢？

他心里有恨，他還放不下。

可我又不想看他和清歡拼個你死我活。

說不上是為了誰，只是不想看到他們任何一個受傷而已。

更何況，清歡現在還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那一刀正中心臟，他毫無防護，是最致命的地方。

我很想說，就當作我替路也報過仇了吧！

可是我卻說不出口。

清歡的武功天下第一，這是江湖公然的。

若是真死了，倒也罷了。

若是還活著的話，路也不是他的對手，到頭來還是報不了仇。

那樣的話，實在太悲哀了。

思量間，我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幽香。

正暗叫不好，便覺察到一陣頭暈目眩。

倘若不是身上實在太痛，我恐怕真的已經暈過去了。

來人輕輕將一顆藥丸塞到我的嘴里。

隨即在我身上點了幾處穴道，我便不受控制地將藥丸吞了下去。

我痛得幾乎沒了意識。

自然也無暇分心去思考任何事了。

我只能靜靜閉上眸子，感覺那藥丸在體內一點點化開。

不知過了多久。

我身上的疼痛，漸漸淡去。

直到此時。

我聞到了來人身上的氣息，才驀然僵直了身子。

是幕離？！

五年來朝夕相處。

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身上的氣息。

聞到他的氣息不奇怪。

我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出谷了。

他上次出谷，是帶我回逍遙谷的那次。

為的，毫無疑問，就是淺言。

那么這次呢？

他為的，是淺言，還是岸汀蘭？

幕離微涼的大手覆上我緊閉的眸子。

我幾乎條件性地睜開了眼，蝶翼般的睫毛掃在他的手心。

我將他的手拿開，輕嘆：“師父早就知道我已經清醒了吧？”

眼前的人一點兒沒變。

謫仙般的面龐上是滿滿的笑意，一雙眸子溫柔得蠱惑人心。

“那是當然！”他坦蕩地點點頭，又忍不住嘆息，“我就是沒想到你這丫頭那么倔，寧肯忍著這蝕骨痛楚，也不回逍遙谷向我討解藥。這下有你受的了吧？”

我微微勾起嘴角。

有些語塞，不知該答些什么。

他也不在意，繼續道：“你不要恨我。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一切的。”

我幽幽地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他所謂的一切是什么。

我只能承諾他，我不會恨他。

僅此而已。

看我不說話，幕離又自顧說了下去。

“是你師叔來找了我，告訴我你情況很不好。”

“師叔？”我不禁凝眉。

我什么時候多了個師叔？

五年了我竟然都毫無所知？

幕離點點頭，道：“他沒有告訴你嗎？醫圣祈牧就是我的師弟，你的師叔。”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了。

但話又說回來了，祈牧怎知我和幕離會有關系呢？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幕離頓時笑了笑：“師弟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只不過是遇上難解的毒，沒什么把握，這才想起來找我罷了。”

“難解的毒千千萬……”

“但這世上中了無解的只有你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