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救了我。”

我將眸中的情緒一一斂去，才看向他，認真地說道。

“不過，我并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所以，趁著我命還在，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請盡管告訴我。”

必要的時候，還你一條命，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是我沒有說出來的暗語。

但大家都不是什么毛頭小子了，不至于不明白這其中蘊含的東西。

他擰了擰眉頭。

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才忽而笑道：“好，那你就以身相許吧。”

我當場愣住。

但并不是因為他的話。

而是……我依然沒有聽見任何的聲音。

他的話，是我看他的口型讀懂的。

這就只剩下兩種可能了。

要么，他是啞巴。

不過看他這樣一個體貼入微的人，不大可能自己是啞巴還這般直接地與人進行對話。

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我失聰了。

我不由低笑，帶著自嘲。

沒想到，師傅那霸道的毒，第一個奪去的會是我的聽力。

那么接下來呢？

是不是要把我剩下的東西，都一一奪去，以懲罰我違背了一輩子留在逍遙谷的誓言？

他沒看懂我突然的情緒轉變。

頓時有些不解問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還在痛？”

我搖搖頭，忍下了所有的情緒：“沒什么，疼痛于我，不過一味良藥。你能從死亡里把我拯救回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的眸中頓時多了些擔憂。

“我堂堂醫圣，要從閻王手里搶回一條人命并非難事。”

“不過你所中之毒非常的奇怪。它的毒性極其霸道，幾乎無法解除。可平時似乎又不會有任何表現，只有到了特定的發作期才發作。”

“現在，我也只知道，它會讓人痛不欲生，不知道它還有沒有什么別的遺癥。”

他的話，有點長。

我費了點力氣，才將他的話理解了個大概。

可眼下，我并不打算將自己已經失聰的事情告訴他。

盡管他是醫圣。

他是除師傅外，唯一一個可能替我解毒的人。

“沒關系，痛過就沒事了，要不了人命的。”

“不過你下次無需再為我運功逼毒了。這個毒，是逼不出來的。”

我淡淡笑開，冷靜地說道。

若是能如此輕易就逼出來的毒，也成不了逍遙谷的強力禁制了。

逼不出來也罷。

一個聽過了世上種種的人，眼下就算失去了聽力又能怎樣呢？

不過就是生活少了點便利，多了點難以覺察的危險罷了。

他默了片刻。

似乎有些不甘，但眸光一閃，卻是低嘆了一聲：“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那樣對你的。”

我頓時失笑。

我說的重點明明不在這里。

可是，面對他的道歉，我能說什么？

說沒關系嗎？

那樣他恐怕還會多加一層負疚感吧？

說有關系嗎？

但對我而言，根本就是一件無需在意的小事。

思來想去，我只能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他忽然湊近了我的臉，道：“不過，說句不要臉的話，你的確美得足以讓人瘋狂。難怪他會那么急著把我找來救你……”

讓他來救我？誰？

我挑挑眉，順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結果發現先前那精致的人皮面具已經不見蹤影了。

毫無疑問，現在我的真容已展露無遺。

我只好苦笑：“只不過是借用了一張貌美的皮囊而已。”

他似乎對我的說法，感到很新奇，也跟著笑了起來：“你不是淺言！或者說，你只是和她長了一樣的一副皮囊而已。”

又是淺言？

我是不是這一輩子，都要和她牽扯不清？

我有些厭煩了。

沒有將話題繼續下去，只是自顧問道。

“我睡了多久了？”

他用一只手臂支撐著整個身子，側臥著看定我，沒有半點猶豫道：“五天五夜。”

五天五夜？

我竟然昏睡了那么久？

我略一皺眉，沒再說話。

只是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思考著要怎樣離開這里。

不用他說，只要看看這室內的擺設，就知道此間主人的慷慨作風。

而我眼下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只有一個。

——陵府。

見一見它的主人恐怕是在所難免了。

可是，眼下的情況有點復雜。

這家的主人和淺言似乎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他如果不是把我錯當成了淺言，便是想讓別人錯把我當成淺言。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我想賭一把。

賭眼前的人不是別人的附庸品。

“請帶我走，可以嗎？”

我再度翻過身來，認真地問他。

他似乎很詫異，卻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問：“你不打算和陵相道別么？”

陵相？

是那人名叫陵相？

還是那人貴為一國丞相？

我不想探究下去。

因為我預感到了危險的靠近。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危機感是來自誰，醫圣還是陵相。

但只有出去了，我才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在這里坐以待斃。

我搖搖頭，“不了，我同陵相無別可道。”

看他神情詫異，便風輕云淡地說出事實。

“我只不過是一個恰好出現在陵府門口的路人罷了。當時，他的侍衛將我當成了刺客，定要抓我，我還沒來得及反抗就暈倒了。”

我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他卻只是點點頭，道：“等夜深了，我就帶你出去。”

然后，沒了下文。

我半瞇著眸子，直視著他的眸子，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他面色一僵，繼而失笑：“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人不知道我醫圣的名字。”

我挑挑眉，沒有感到半點窘迫。

不知道便是不知道。

我來到這里后，基本都在逍遙谷，根本不知世事，自然沒什么可覺得丟臉的。

他略微一頓，語氣沉緩道：“記住，我叫祈牧。”

一反常態的認真。

我有些驚訝，只好也認真地點了點頭，答到。

“祈牧，我記住了。”

“你說得對，我的確不是淺言，我叫岸汀蘭。”

祈牧的眸中，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

隨即，他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就是傳說中的岸汀蘭？”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確實叫岸汀蘭，但是不是傳說中的岸汀蘭，就不知道了。”

誰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還有第二個岸汀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