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沿谷

暴雨下了一整夜，西門德文正坐在帳中與眾將領議事。

呼延巧蝶聽著外面雷雨交加，心底竟涌起一絲不安。

“王爺，巧蝶曾聽聞廖州之地河流眾多，我軍現今又駐扎在地勢低洼之地，不可不防備敵軍用水淹之計。”

西門德文思忖著靠在桌案上，“此事我也十分憂心，可除了這水沿谷，就無處可以屯兵。看來，我軍只能趁南宮羽還未想到此計之時，立刻奇襲藤郡，免得日后生禍。”他拍了一下桌案，站起身道：“傳令下去，三軍立刻全部出動，直取藤郡。”

“王爺，不可，”呼延巧蝶趕忙勸阻，“藤郡本就是易守難攻之地，又加上此時雨勢兇猛，絕不能輕舉妄動啊。”

甘榮大笑一聲道：“你一個小小的婢女，懂得什么行軍打仗？我大軍雨夜攻城，此為奇襲，正是出其不意，怎會不大獲全勝？”

呼延巧蝶還想再勸，只見西門德文道：“甘將軍言之有理，此番南宮羽定然想不到我等會在此時攻城。”他看了一眼呼延巧蝶，“軍令已下，無需多言。”

呼延巧蝶見他心意已決，只得退到一邊，不再去勸說。

杜允道：“巧蝶姑娘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王爺可令她率一隊人馬到一處高地駐守，有備無患。”

西門德文點頭應允，“就依杜將軍所言。”他拿出一支令箭，“呼延巧蝶聽令！命你率兩千軍馬到東南十蓮坡駐扎。”

“末將得令！”呼延巧蝶接過令箭，抱拳答道。

大軍剛行到谷口，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就見兩旁的山壁被奔涌而來的藤河水沖出裂縫。河水傾瀉而下，落到谷中立時淹沒了馬蹄，水越積越深，大軍便開始潰亂。

西門德文大驚，忙勒住韁繩。

身后的杜允忙道：“王爺，想來是南宮羽引了河水，現在只能棄了營寨，末將護您逃出去。”

西門德文不甘心地嘆息一聲，“原來南宮羽早就設好了計策，都怪我不聽巧蝶的勸告，讓大軍陷入此絕境。”

西門德文和甘榮、杜允率領殘部趕往十蓮坡，正經過一處樹林，忽然從林中射出一枝箭，正中西門德文的心口。

西門德文慘叫一聲，隨后便跌下馬來。

“王爺！”甘榮和杜允大驚，忙將已經昏厥的西門德文扶上馬背。

這時，只見扈柏封率領一隊輕騎殺了過來，“丞相有令，斬殺西門德文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甘榮和杜允奮力拼殺，且戰且走，這才帶著西門德文逃過了追擊。

十蓮坡

西門德文躺在榻上，已經奄奄一息。

“王爺！”

聽得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西門德文勉強地睜開眼睛，只見甘榮、杜允和呼延巧蝶都站在一旁，面露沉重之色。

西門德文凄然一笑，“我西門德文本想一統天下，以償父親為完成之愿。可卻沒想到，今日竟要葬身于此，本王好不甘心啊！”

“王爺寬心靜養，切莫再耗費心神。”呼延巧蝶寬慰他道。

西門德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接著就無力地合上雙眼，氣息虛弱地說道：“我命已難保，你三人要記下我的囑托，將我的話帶給德王妃。”

“王爺！”三人一齊跪下，都不禁落下眼淚。

“我走后，西門家不可一日無主。我膝下無成年子嗣，能繼我大任者，唯有吾弟西門敬武。德王妃身居大將軍一職，兵權在握，定要以大局為念，切勿妄存私心。”

說完這番話，西門德文心事已了，又是一口血咳了出來，只覺兩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杜允走過去，伸手嘆了一下他的鼻息，登時哭拜在地，“王爺！”

大營內外立刻哭聲一片，將士們都跪地而泣。

這位志存高遠的德王爺，帶著壯志未酬的遺憾離開了人世。他本想留名青史成一代君王，卻終究只成了一名匆匆過客。

德王府

“王妃，是位小郡主。”產婆抱著剛出生的女嬰，笑著說道。

身體極為虛弱的莫青嵐靠在床上，勉強睜開眼睛，有些蒼白的臉上也露出笑容，“王爺曾說過，若是生得女兒，就取名‘荷玉’。”

一旁的莫紅鶯把孩子接過來抱，“這孩子與她的名字還真是相稱，長得白白嫩嫩的，真像一塊無暇的白玉。”

莫青嵐想起西門德文征戰在外，不免輕嘆了口氣，“也不知王爺在前線的情形如何。”

“姐姐只需好生休息，德王爺文韜武略，殺伐決斷之事，必會自有計較。”

一個小丫鬟忽然推門而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著說道：“王妃娘娘，德王爺他??????”

莫青嵐心頭一陣涼意襲過，盡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王爺他，怎么了？”

“甘將軍將德王爺的尸體運回，因怕驚擾了王妃，就直接到了敬王爺府上。

“文郎！”莫青嵐凄然淚下，起身就下了床。

“姐，你剛剛生產，不能??????”

莫紅鶯上前扶住她，卻被她推開。

只見莫青嵐徑自走到門外，此時天空中忽然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是一聲炸雷，隨后瓢潑大雨從天而降。

她無力地跪到地上，任冰冷的雨水澆在自己身上。

“姐姐！”莫紅鶯忙撐著傘跑過去，為她遮擋雨水。

莫青嵐眼中流出的淚水和這雨水混在一起，她抬頭看向天空，撕心裂肺地吼了一聲，“文郎，你怎么忍心丟下我？怎么忍心丟下剛出世的女兒？”

雨中冷風瑟瑟，莫青嵐的身體片刻就已經撐不下去，頭一暈，便栽倒在了地上。

“姐！”莫紅鶯趕忙抱起她，轉頭喊道：“快去找大夫！”

大夫為莫青嵐號過脈，對莫紅鶯說道：“德王妃產后受了風寒，這寒氣已然進入心肺，今后一定要仔細調養才是。”

莫紅鶯點了點頭，對旁邊的丫鬟道：“帶這位大夫到偏房去開方子。”

大夫剛走，就有下人進來稟報：“敬王爺來了。”

莫紅鶯來到正堂迎接西門敬武，落座之后，西門敬武便開口道：“紅鶯，德王妃的病情如何？”

莫紅鶯嘆了口氣，“這身上的病倒是可醫得，可是這心上的傷就??????”

西門敬武也搖頭嘆息，“沒想到我王兄還未及一展雄圖霸業，就這樣喪了性命。”

莫紅鶯帶有幾分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敬王爺，您此番前來，不光是為了探望我姐姐的病情吧？”

西門敬武淡淡一笑，“你果然深知我心啊。”

“若是敬王爺將紅鶯當作心腹之人，那有什么話，盡可說來。”莫紅鶯直視著他的雙眼，讓他無可回避。

“王兄一死，西門家便失了主。現如今，德王妃任大將軍一職，深得三軍擁戴。況且又有了小郡主，今后主持大局之事，就要靠她了。”

西門敬武語氣平淡，可莫紅鶯已然聽出了試探之意。

“話雖如此，可我姐姐是深明大義之人，”莫紅鶯嘴角扯出一絲輕笑，“敬王爺不會猜不到，她會作何打算吧？”

“可這人心向背??????”

莫紅鶯微皺起眉頭，“敬王爺難道不知我姐姐和德王爺夫妻情深？她又豈是只為自己謀劃之人？”她從榻上站起，一拂衣袖，轉身便要走。

“紅鶯，”西門敬武趕忙也起身拉住她，歉意地說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事關重大，我不能不擔心啊。”

莫紅鶯嘆息一聲，“我明白，敬王爺大可放心。等我姐姐身體恢復起來，我自有計較。”

西門敬武感激地看著她，“紅鶯，多謝你了。”

莫紅鶯心中不禁有幾分寒意，可是站在西門敬武的立場上，他的疑慮也并非是杞人憂天。

“方才是紅鶯失禮了，”她面色緩和下來，“我姐姐帶兵打仗的本事鮮有人能匹敵，可若是執掌大局，權衡政事，能擔此大任者，就只有敬王爺你了。”

西門敬武低下頭，仍然有些為難，“即便德王妃深知此理，那一眾將領們又該如何安撫？”

“既然他們肯聽從我姐姐的意思，那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