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太陽只露了朦朧的臉，吃過早飯，素素梳了秀巧的小雙髻，換上學堂統一發的月白小褂，挎上藍布包。只聽孫羨君在后面喊：“我開車送你吧！”素素回眸，笑著搖了搖頭，兀自向前走去。孫羨君呆立在門外，直到看不見她，才有些悵然若失地回去。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覺得她這一去，仿佛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

靜德女中是一所中洋結合的學校，有抄手游廊，也有尖頂房屋，甬道寬大，兩旁綠樹成蔭，西南方向靜靜地坐落著小花園，因為有些荒蕪了，女學生很少去。素素找到教室，尋了中間的位置坐著。陽光從明亮的大玻璃窗傾瀉下來，那墨色的黑板，棕色的講臺也沐浴其中，仿佛閃了金光。

第一堂便是國文，素素低下頭在著力抽出書本，只聽一個沉緩有力，頗有磁性的聲音道：“各位同學，你們好，我是新來的國文老師，我的名字是???”這聲音好生熟悉，一張俊朗的臉從腦海閃了過去。素素只覺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她偷眼望去，只見確是一修長挺拔的背影，原是先生在寫自己的名字，他寫的酣暢淋漓瀟灑有力，這筆跡???“徐時清???”素素望著黑板輕聲念道，，心想，果然是聽錯了，怎么可能是他???

先生落了最后一筆，笑著轉過身來。

那天的陽光，那天的空氣，那天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凝住了。

龍眉鳳眼，長身玉立，不是蘇修凡又是哪個？

素素緊張得冒汗，心跳快得有些想吐。想到紛繁的往事，難受地伏在桌子上，艱難地喘息。

“下面我來點名，”徐時清開始念到：“安悅！”“到”“藍晴”“到”一個短發干練的女孩子站了起來，脆生生地回答道，她不經意一瞥，看到正伏在桌子上的素素，急忙坐下，寫了小紙條慰問。

她是素素最好的朋友，倆人假期也常常約著一起玩。藍晴為人爽朗，性格活潑。班里的同學沒有人知道素素的身份，藍晴是唯一一個。

女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均報了到，徐時清也盡可能地記住她們每一個人，眼看著只剩下最后一個。

徐時清松了一口氣，看來學生們都來的差不多了，最后一個學生的名字映入眼簾：林素素。他瞪大眼睛怔在了那里，怕是自己看錯了，手瞬間抖的厲害，嘴里卻強撐著字正腔圓一字一頓地念到：“林、素、素???”

素素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樣的相遇突如其來毫無預兆從天而降讓她手足無措。她身子癱軟，心知是逃不過了，橫豎她在這個班里，躲得過初一，那十五呢？她只好蚊子一樣的聲音輕輕說了個“到”。

先生面色微紅，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遂轉身朝向黑板，提筆寫起字來，先生的手微微有些抖，許是眼睛里進了粉筆灰，另一只手快速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