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修凡近日來身上疼的厲害，似是飛上飛下碰著了內臟。在蘇府院落將養著，并不外出。林素素幾次想去探望，心里愧疚，終難成行。倒是原來的女先生喚做韻琴的，照料蘇修凡，常來常往。

是日，雨下得急了，素素早已在蘇府院門外徘徊著，把手絹繞了個八百圈，卻不知如何進退。突然門吱呀一聲打開，原是韻琴打算走了，蘇修凡出來相送。乍看到渾身濕漉漉的素素，有些吃驚。韻琴看他倆眼睛對著，笑笑告了別。蘇修凡連忙將素素讓進屋里來：“既來了，為何傻站著，下了雨也不知道躲，有了身子的人,豈可像從前那般任性？”素素說：“這雨下的，倒像是初見時那般急，回憶往事，不禁有些呆了。”蘇修凡說：“是啊，那不妨還似初見那天，喝些熱茶等雨歇了再去吧。”素素點頭不語，氣氛有些微微尷尬。

“你....是否怨我。”良久，蘇修凡開口。素素驚訝地望著他，自己幾次三番冤枉他，這話得自己說才是呀。因道：“我有何怨你的，你...很好。”蘇修凡道：“這些日子，你在外頭受了好些苦，是我沒能早日去找你。”素素苦笑：“你我到底是有緣，還是無緣。這其中好些糾葛，我覺得很累。”蘇修凡安撫：“好在苦日子已過，我現在總想著咱們的婚禮該如何籌辦。是擺個流水宴，還是似那些浪漫的學生，去西山玩一趟就作數呢？”素素說：“還是不要婚禮了，我們以前也有合婚帖的，那個時候就已經算是結了婚了。大著肚子的新娘，倒叫人笑話。”蘇修凡笑道：“我這些日子不便出門，你也不來瞧我，心里是別扭著什么？”素素被他說得臉紅，知是自己理虧，也不反駁，只道：“我如今不是來了，從前糾結的那些，我再也不想想起。哦，你不是喜歡我燒的菜嗎，雖過了些月份，那些步驟我倒還記得。”蘇修凡笑到：“你的菜叫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還是我來做，你學著吧。”素素道：“好哇，原來那時你是故意看我笑話。你這人表面看著老實，內心卻這樣壞。我才不學，這樣你便永遠都要做菜給我了。”蘇修凡捏了捏她的腮：“你這一手算盤打得不錯。剛才淋了雨，我去弄盆藥浴你來泡泡，莫著了風寒。”

大木盆氤氳著裊裊水汽，隔了個薄紗的簾子，頗有些纏綿的情致。素素露出半個頸子，雙眼微閉，感覺渾身的暢快。側耳細聽，隔壁廚房傳來滋滋的翻炒聲，格外喜人。人生在世，還有什么好苛求的呢。素素微笑，將臉也埋入水中，不知名的花瓣打了個旋，像是靠岸的小船。

“林素素？”蘇修凡此時剛好到來，水面上不見素素蹤影，他急步上前，一只手向盆里一撈，拽出素素一只手臂來。“啊？”素素一只胳膊被人拽著，很不情愿：“嚇我一跳，你又來干嘛，快出去～”“是你嚇了我一跳，我以為你又走了。”蘇修凡孩子氣地將她往懷里帶，不管不顧的。素素身體不好外露，不著痕跡地拿毛巾遮了遮：“你別拽啊，疼...”蘇修凡才不管，只一味摟著。他平日里進退有度，待人接物一向沉穩，此時卻有些亂了方寸。不用問也知道是為何。素素撫撫他的頭發：“我既然跟你回來，便不會離開。”“死都不會離開？”蘇修凡低低笑了一聲，問道。素素說：“那是自然。”

蘇修凡心滿意足，嗅著甜蜜的花香，突然覺得空氣有些不對。

這個菜，是不是糊了～

素素在蘇府照料著蘇修凡，幾乎寸步不離。若是稍稍一離，躺在床上的那位便突然“嘶”地抽著氣：“這傷口怎的越發疼了，有時是絲絲的痛，有時是鈍鈍的痛，有時扯著痛，有時，裂著痛~”“是么，”素素手腳慌亂，眼底一片擔憂：“不若請個醫生來瞧瞧吧~”“不用不用，”蘇修凡干笑兩聲，道：“你忘了我便是半個醫生嗎~~~”

“你們二人一個生病一個大著肚子，還不知道請人來照顧，真是不省心。”一把溫潤的女聲響起。只見湄如攜了只食盒，旁邊立了個呆頭呆腦的銘盛。“快請進，”素素倒了茶，笑道。湄如打開食盒，一碟酸菜魚，一碟辣子雞，還有一碟是清炒百合芹菜，色香味俱全。“素素，”湄如眼底略有笑意：“看看你是最想吃哪個？”酸兒辣女，湄如是想看看素素可能生個男孩還是女孩吧。素素接過筷子，朝辣子雞伸去，突然又回轉，夾了一塊芹菜，嗤嗤地笑。湄如當下便沖素素的腰撓了兩下：“真真是個壞蛋，故意耍我們。”銘盛道：“你那些都是不靈的老辦法，忘了你當時懷著溯兒，可是什么都要吃的。”“今日怎么沒帶溯兒來呢”蘇修凡道。“哦~”湄如有些不好啟齒似的：“他和晚晴玩的正開心，所以便沒來，我改日帶他來玩。”

“晚晴卻是哪個？這名字像是誰家的小閨女，怪好聽的。”素素微笑。湄如表情現出些為難，銘盛也渾身僵硬。蘇修凡卻很淡然，道：“名字是我起的，自然不錯。她是銘瑄的女兒。”素素的笑容僵在臉上，這些往事，這些本想過去的往事，總這樣突然浮現出來。所愛之人和另一人的孩子，她深呼一口氣，命令自己表現得體一些，不可表現出來過分的情緒。

湄如頓了頓，道：“到晌午了，你們快吃吧，我們先回去了。”“我送你。”素素很快包好了一些甜食塞給湄如，送湄如和銘盛出了門。

“你是不是生氣了？”蘇修凡抱臂看著素素。素素道：“我有什么好氣的，菜都涼了，還不快吃。”蘇修凡有點惡作劇得逞的心理，分開這么久，他不好確定她是因為有了孩子才和他在一起，還是仍舊抱有愛情。現如今她嘴硬，但她這個臉色，卻是生氣了，唔，應是醋了。不過自己也是無聊，來氣她做什么呢，快快解釋一番倒是正經。可是????他突然想到自己曾答應過銘瑄，對晚晴的真正身世絕口不提的，現如今???

“你還愣著做什么”素素遞了筷子：“快吃啊！~”“素素，我一直想問你個問題”蘇修凡道：“你如今和我在一起，是因為孩子，還是因為你自己。”素素道：“如今這個情況，我還能到哪里去，左右不過在你身邊罷了。你放心，我說過不會離開你的。”她繞了個彎子，沒有回答。“我是說???”蘇修凡小心翼翼：“若沒有孩子，你還會和我長相廝守嗎？”素素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心里正氣不順，便道：“沒有假若，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如今我們都在你身邊，你還有什么不滿意嗎？”“不，不，沒有了~”蘇修凡聲音有些小，心里酸酸的：“原來是我勉強了你???你若不愛我，等孩子生下來，我會撫養，那時????你想怎樣都好。此前，一直是我在勉強你，現在，我覺得這樣很無趣。”他這一番說辭，本是想以退為進，激的素素說出一番好話來，可等了半晌不見她答話，于是垂頭喪氣得像個孩子。素素看了心疼，本想安慰兩句，倔強的性子卻開不了口。

“咚咚”，二人剛撂下碗，又有客至。“老袁？”蘇修凡見到老戰友，不禁驚喜。老袁風塵仆仆，臉色憔悴：“修凡，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