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戴家碼頭，明月孤身一人向京城長安進發。一路上都是災民，而且越靠近長安流民越多，看來流民的源頭還是在關中地區。關內流淌著我們的母親河黃河，要知道黃河每到汛期河水都會暴漲，加上前幾個月滴水未降，最近關內更是發生了百年難遇的大洪水！

河東的百姓家園被毀，流離失所，于是蜂擁到河西避難。夾雜在百姓之中，明月來到了潼關前。“什么，不讓過？”“怎么這樣啊。”“你們官府還讓不讓人活了！”關卡前，河東父老同守關官兵激烈地爭執起來。潼關依然緊閉，關上的守將呂孫忠冷眼相看，愛理不理。

“長官，這些刁民賴著不肯走。萬一他們吃喝拉撒都隨地，咱們潼關該變成什么樣子啊。您快拿個主意吧。”副將呂金山憂心如焚地同主將商量。“二弟莫急，他們要賴著就讓他們賴著好了。這是上頭的命令，我們只要照做就是了。”呂孫忠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可是大哥，以往河西發洪水，河西百姓遷往河東，河東發洪水了，河東百姓就遷往河西。我們守關十幾年了，這規矩一直沒變過。怎么現在上頭說不準放流民入關了？”金山有些糊涂，“可是如果我們不放百姓入關，他們吃什么喝什么呢？我們這么是不是不太好啊。”

孫忠拍拍金山的肩膀：“我的好二弟，你太為別人著想了。我們放過這些流民，誰又來放過我們呢？要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上頭的決定總是正確的。”金山無奈地搖搖頭：“也是，我們就是太不會做人，所以才被安置在這里十幾年也得不到提拔，枉費我們一直兢兢業業。”

說著說著，兩兄弟黯然無語，擺了座酒席，悶頭大喝。“二弟，你可得多喝點，一醉解千愁啊。”孫忠給弟弟滿上，“早知道哥就不該讓你參軍的，真是耽誤了你的大好前程。”金山搶過酒壺給兄長滿上：“不，當兵衛國是我從小的夢想，是我沒給大哥長臉。”

苦酒一杯解千愁，安知酒入愁腸愁更愁。一夜過去，兩兄弟又回到自己熟悉的崗位上巡查。兩個人明顯沒有睡好，眼睛黑得像熊貓一樣，憔悴神傷。守關士卒焦急向兩位長官稟告：“將軍不好了，關下有百姓快死了！”孫忠愣了一下：“我不是吩咐把軍糧暗中撥給他們一些嗎？”

“是生病要死了，不是餓得。”士卒連忙領著孫忠和金山到關下的難民堆。一個面無血色的老頭氣息奄奄地說：“將軍，求求你，放我過關去吧。我的家被洪水沖了，一家六口全死了，只有河西做生意的兒子僥幸逃得一命。我快不行了，我只想死前再見兒子一面。”

金山明顯動容了，伸手就像抓起老人的手。孫忠拉住弟弟：“老人家不好意思，我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如果破例放您入關，就是違抗圣令，這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再說了，我們放了您，其他人也會以此要挾我們大開方便之門。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對不住了。”

老人絕望地嘆了一口氣：“可惜我不會寫字，不然見不到兒子，寫一封遺書聊表牽掛也就是了。糟老頭我活了這么久，也不留戀什么了，可是總得給兒子留下些許念想啊。”流民們面面相覷，他們多是農民，沒讀過書，更別說寫信了。“我來！”明月自告奮勇走出人群。

“麻煩你了姑娘。”金山叫人準備筆墨紙硯給明月，“我和大哥都是武人出身，大字不識幾個。”在明月的幫助下，一封家書終于艱難地完成了。老人把兒子的地址大致交代了一下，在得到呂家兄弟派送家書的承諾后安詳地閉上了自己疲憊的老眼。

明月同情和自己一樣的苦難者，更同情和苦難者一員的自己：“沒想到老人家在顛沛流離這么久之后，死了也沒有任何怨言，我死的時候，能不能如他這般安詳呢？”副將呂金山命令士兵將老人家安葬，并派人把書信和埋葬地點通知死者的兒子，以便他們父子陰陽團圓。

前幾日，由于潼關軍隊在主將的命令下把部分軍糧分給了災民，所以災民并沒有太大反響。但是，隨著時間的逝去，軍糧坐吃山空，潼關下的百姓終于在生死存亡之際組織了一場暴動。貧困交加的流民，趁著官兵打開關門派分糧食的時候一擁而上，企圖用性命鋪出一條道路。

“你們在干什么！”看見自己的士兵為了堵住災民正在打罵百姓，金山瘋狂了，“我們是官兵，如果連自己的百姓都無法守護，又談什么保家衛國呢？”聽見弟弟的話，孫忠沉思地把手一揚：“也罷，放他們過關去吧。弟弟，我們窩囊了這么久，今天也該英雄一回了！”

災民浩浩蕩蕩地涌出潼關之外，明月把一切看在眼里，默默地向兩位守將遙遙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