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盞薰香
- 長訣記
- 秦佐
- 3258字
- 2013-05-16 11:09:44
午后陽光依然熱烈,五點零零刻,辦公大樓內便涌滿了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們,電梯幾番響起超載的警鈴,有人便咋舌著退出來。瑞安看了看擁堵的人群,轉過身朝樓梯走去。依然不喜歡跟眾人摩肩接踵,寧可辛苦一些攀獨木橋,也不要在在嘈雜吵鬧中走坦坦大道。
瑞安拾階而下,此刻心無雜念,只覺得這樣真好!日子靜默安然,只需要做信手拈來的工作流程,隱忍下這些枯躁,將所有人的閑言碎語拋至一邊,除了必要的工作,大多時候,她活在一個人的世界里自得其樂。有時候她又覺得自己像一個修行的僧人,苦度塵世只為最后獲得靈魂的升華,能在苦痛的路上堅持行進,只因,一切即將終結……
“于瑞安!”方才踏下最后一級階梯,便有一個男子跳到瑞安面前,他大聲叫她,滿臉欣喜。
瑞安尷尬地望了望他捧在懷里的玫瑰花束,猜想到將要發(fā)生的事。
男子雙臂一伸,將艷紅的玫瑰遞至瑞安眼前,接著單膝跪下:“于瑞安,我喜歡你!”說罷還緊閉雙眼,作緊張之態(tài)。
已在樓下的觀眾們嘩聲一片,人群漸近過來圍觀,瑞安囧迫不已,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遲疑半天方才從口中脫出一句:“謝謝。”
“這男的好像是E座的吧,是個設計師…..”
“她是你們公司的于瑞安吧,我知道她。”
“這男的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追誰不行追她呀,聽說她是個怪胎!”
第三方群眾終是不負重望,七嘴八舌談論著。
“那你答應我的追求好嗎?”男子起頭,聲音響徹整個廣場。
“是呀,你答應他吧!”
“于瑞安,趕快答應嘛!”
好事者紛紛附和。瑞安看了看男子,約摸25歲的年紀,滿臉花癡地看著自己,想必又是一個異類。“抱歉,我不能……”
“瑞安!”話未說完,即被一個聲音打斷,有人在遠處叫她。瑞安抬首望去,身著黑色西裝的挺拔身影立在白色跑車旁,瑞安當即調轉方向快步走去。
全場再度嘩然,眼見俊朗的男子紳士地為瑞安打開車門,驅車絕塵而去。
“哇,不是吧,這女的竟然搞定了杜桑青!”有女子驚異地感嘆。
“這男的真帥,是躍揚公司的老總耶!竟然是跟于瑞安……”亦有人憤憤不平。
“于瑞安!”而最開始的男主角此刻肝腸寸斷,玫瑰花掉在大理石地面上,花瓣慘然凋落一地。
自住進這里以來,這是第一次與他一起回家,所在的居樓均是電梯通道,每樓兩個住戶單元,電梯內,瑞安刻意排開與桑青的距離,這個時候乘坐電梯的人異常多,很快這小小空間便擠得水泄不通。穿金戴銀的婦人埋怨自語道:“得去物業(yè)反映一下,電梯太小了!”桑青下意識向左一看,卻發(fā)現(xiàn)前一刻身邊的瑞安已然縮身在電梯角落里。電梯門合上,頃刻間只聽見勻速運動的聲響,瑞安想,或許多慮了。
繁華都市讓人欲罷不能的原因,除卻生活便利和前途契機的誘惑,還有一種咫尺天涯似近似遠的疏離感。即便是一棟樓里居住的人朝夕相見,也不見得會交談熟識,人們永遠一副淡漠表情或者模式化的笑容,用于將一個空間內的同類生物拒在心門外。這種感覺的確是讓人無法抗拒,相較瑞安記憶中十多年前的家鄉(xiāng),那樣一個小小村落,連電話都是罕見的,但任何消息諸如婚嫁喪娶都是日行千里,這要歸功于婦人的舌根,它們熱衷于東家長西家短,喜歡窺私探隱,冗長繁雜又犀利刻薄。
——————————————————————————————————
瑞安踏進家門,換脫下鞋子進入客廳,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餐桌上豐富菜式。
“今天去總公司后回來得早,索性回家做了一些菜。”桑青解釋道。
瑞安洗過手順從坐下略嘗幾口,刻意收斂表情故作平淡:“你做的?”是不大相信的語氣,亦是不以為然。她有些生氣,覺得他似是在侵占她的生活,用幾乎無微不至的方式。
她倏忽又想起,難眠的夜里房間有響動,她警惕的睜開眼,卻是他的剪影在書桌前,一盞金屬器具被他放置到桌上。待他離開后,她起身來手手機照亮一看,原來是一盞薰香,一襲玫瑰花香幽幽撲鼻,思索良久,她還是打開容器頂蓋,從里面取出一些熏料,第二天拿給了朋友化驗。
結果并未如她敏感憂慮的那般,而是比較昂貴的無害安眠香料。之后的每一夜,他都會為她燃起一盞彈薰香,而清晨又早早收走。而她,竟不自覺地夜夜等他的到來,再安然睡去。
“嗯,我生在農村,從小就會做飯的。”他并未理會她怪異的置疑。
她也只好默然吃飯,從菜色來看,固然算不得無可挑剔,但當真是色香味俱全。她抬起頭想不著痕跡地看他,他卻捉住了她的眼神,她有些微窘。
“你能幫我個忙嗎?”他看著她,依然一臉真誠。
瑞安放下筷子,對這樣的言語有所警惕,她原本便猜想他對她詭異的好,會不會是有所企圖。
“是這樣的,下周公司就要搬到五角場去了,這周五晚有一個宴會,我們公司的員工以及總公司與其它分公司的主要人物都會聚集在那里,所以,我需要一個女伴。”
瑞這差點把嘴里的飯噴出來,她猜想著他的各種怪誕的請求,不曾想到是這么簡單。果真是神經,她暗暗罵自己。“我不喜歡參加宴會。”但她并不給他面子,直白地拒絕。
“我也不喜歡,但是如果有你在,我想我會放松一些,堅持到最后。”他看著她,用最平輔直述的話語請求她。
瑞安拾起筷子默然答應,“謝謝你。”她突然回想起他再一次從天而幫了她。
“不客氣。”
瑞安詫異地抬頭望著桑青:“你知道我指的哪件事嗎?”
“是今天下午去接你吧?”
瑞安再次放下碗筷,她鄭重地說:“桑青,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去辦公大樓接我,路途不遠,我可以一個人走回來。”她不希望她跟他住在一起的事被同事知道,而且今天的事肯定會有些波瀾,如果以后再跟他一起出現(xiàn)在那群人眼前,那么她一定會長久地被人掛在嘴邊了。她不在乎那些難聽的庸俗的話語,但是討厭成為這一干人等消遣的對象。
桑青猶疑了一陣后點點頭:“好。”
————————————————————————————--——------————
周五下班,瑞安便急步回家,他一早提醒她別忘記宴會,其實她一直記得。踏進家門后他已在家等她,一身純黑色的西裝,搭配白色襯衣及酒紅色領帶,他站在落地窗前,仿佛遺世獨立,瑞安躡腳行近,卻見茶幾上一個白色的精致禮盒。
“那是你的禮服。”桑青說。
瑞安有些緊張地解開蝴蝶結,揭開上盒,一襲白裙躍然眼前。她有些驚呆了,折疊的衣裙依然難掩高等的質感與剪裁,純白色真絲面料在光影下顯盡華麗高雅,只手撫過便可感受其柔軟細滑。
作為備受爭議的九零后,瑞安完全是這群“腦殘”青少年中的異類,不愛化妝、不愛保養(yǎng)、不愛穿奇裝異服、個性凜冽但懶于外露。瑞安鐘愛簡潔風格,認為其實穿著是性格的一種表現(xiàn),從小到大最愛顏色便是白色,七色光匯聚為白光,白色最簡單卻是最有內涵的一種顏色。
“趕快換上吧,六點出發(fā)正好。”他把她推進房間里去。
瑞安倚在門背上,重重給自己的額頭一掌,“于瑞安,你有這么虛榮嗎?”她罵自己。然后走到穿衣鏡面前換上連衣裙。
步出房間的時候仍舊是有些忐忑的,她覺得自己在羞怯,似乎感到有兩朵紅云在臉頰炸開,血液一路奔流至耳跡。
桑青看著驚艷的瑞安,一時驚啞無言。V型領口恰好展現(xiàn)她美麗的鎖骨,腰身最簡單的流線型設計配上真皮黑色窄腰帶,小腿纖細而白皙,配上淺粉色的細跟高跟鞋,宛如池水里浴出的一朵白荷,甚至有聞見蓮子清香的錯覺。
“還好嗎?”她輕聲問他,原地站過背去,卻是Y型的開背領口順至腰部。“就是感覺背后太空了些。”
“該死的云箏!選這么一件!”桑青扭過頭去低聲罵道。“挺好的,很漂亮!”他由衷地稱贊她。
瑞安低下眸來,覺得臉頰的兩朵紅云還未消散。
“瑞安,你來。”桑青說。
瑞安跟隨他到了房間,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化妝盒,里面盡是齊全的化妝工具。他示意她坐下,拿起梳子替她梳頭。瑞安又眼四望,他的房間當真是潔凈雅致,墻紙是淺藍色、灰紫色與白色的菱形大格子圖案,而床輔是清一色深藍。幾分鐘的時間,他便替她盤出了一個漂亮的發(fā)髻,樣式簡單但不失清雅。
“我只會弄這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瑞安卻幾乎想鉆進地洞里去,她一年365里有300天披頭散發(fā),另外的時間隨意地扎成馬尾在坐在床上看書。
接著他又抬起她的下巴,替她細心畫起眉毛,然后是睫毛和唇彩。“這是從前樂薇在的時候學的,有時候會替她畫,她平時都會著淡妝,”他邊在她臉上勞作邊說。
“好了,可以了。”他捧著她的臉端詳了一遍,然后把工具都收放好。
瑞安朝鏡中一看,再一次羞赧到底,他把她的眉畫得細長了些,替她畫了眼線,將圓眼稍微拉長了一些,簡單幾筆卻描出幾分嫵媚氣息來。但這樣的基本化妝技巧,她都是不會的。
晚六點時刻,他帶她驅車去往宴會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