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起眼的馬車行在午后的路上，晌午的日頭已經愈發(fā)毒了，連偶爾吹進馬車里的風也帶著灼人的熱氣。

“綰凝，你想掉出馬車去嗎？”

一襲紅衣的女子毫不客氣的橫了綰凝一眼，后者正掀著馬車的簾子，將身子遠遠的探出四處張望著路邊的景色。

“我這是感受自然。”天藍草綠，連空氣都有一絲清香的味道。

“那拜托你出來趕車，我進去坐著好不好？”一襲青衫，慵懶的倚在車前的墨陽道。

仿佛對耳邊的抗議置若罔聞，綰凝素手撐著下頜，“我們將就這樣出來真的不會被發(fā)現(xiàn)嗎？”

“放心吧，主子都安排好了，暗衛(wèi)也全部都留在王府里，大家都以為主子在閉門養(yǎng)傷，不會有人起疑的。”

這般不惜用重傷來爭取時間，這次回去，皇城多半要變天了。

馬車幾乎不分晝夜的趕路，墨陽和紅裳替換著趕車，累了就在馬車里小憩一會，只是在路經城鎮(zhèn)時補充一下水和干糧，幾乎油水不進的生活，在十日之后終于結束了。

馬車剛剛停在客棧門前，墨陽幾乎立刻消失，等眾人安排好車馬住處的時候，墨陽已經坐在飯桌前，看著一桌美食直流口水了。

綰凝嘴角輕揚，笑道，“紅裳，這個吃貨真的是你夫君？”

看著已經開始狼吞虎咽的墨陽，紅裳嬌笑道，“嗯，雖然個別時候，我很不想承認這一點。”

說話間，綰凝打量了一下上桌的菜，盛了一碗雞湯放在楚塵跟前，“外傷要忌口，辛辣和海鮮的菜不能吃，否則好了之后會留疤的……”

墨陽翻了個白眼，打斷了正在絮叨的綰凝，不懷好意道，“綰凝，你什么時候對塵塵這么好了？”

“我就不能關心朋友嗎？”

楚塵修長的食指輕輕滑過身邊人兒的面頰，輕笑道，“凝兒，如果你不喜歡，我不會留下疤的。”

看到眼前有些曖昧的一幕，紅裳和墨陽有些愕然，眼前這個風流輕佻的男人是……楚塵？！

荒煙蔓草的城郊，一座孤零的草廬靜靜的矗立在夜色中。

楚塵的面色有些凝重，抬手叩響了緊掩的柴扉。

“是誰？”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屋里傳出。

“楚塵。”

聲音寂靜了半晌，隨著柴扉被推開的刺耳聲響，一個微微佝僂的老人出現(xiàn)在視線里。

“塵王爺？”老者的頭發(fā)已經花白，眼睛警惕的看著門口的楚塵。

楚塵沒有答話，從袖中取出一張有些折好的宣紙，遞給老者，紙張已經有些泛黃，上面昂首的猛虎和盤踞的神龍巧妙的組成了一個令牌狀的猙獰圖紋。

老者身軀劇烈的顫抖，淚水自渾濁的眼中滾落，半晌才低聲道，“進來說話。”

草廬里空空蕩蕩，一張土炕，一座灶臺，甚至沒有桌椅。

眾人剛剛站定，老人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對著楚塵行了一個叩拜之禮。

“吾皇萬歲！”

綰凝驚愕的看向紅裳和墨陽，可是二人同樣一副驚詫的模樣。

楚塵眼眸中依然不起波瀾，上前欲攙起老人，“李公公，請起。”

輕輕推開了楚塵的手，老人澀聲道，“老奴這把老骨頭活不了多久了，以后還不知道能不能再給皇上行禮了。”

楚塵微微一躊躇，重新直起身子。

三跪九叩，朝君之禮。

老人叩拜之后，才轉身走向床邊，自床腳抽出一個明黃色的錦匣打開，里面是一卷明黃綢緞的卷軸，和一塊青銅令牌。

“龍虎兵符。”楚塵深邃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塊令牌，“原來在這里。”

“是啊，當年先皇囑托，老奴不敢輕易把東西交付，唯恐給您惹來殺身之禍，所以才拓印了一份圖樣，讓一個小孩交到您手上，然后悄悄離開京城，這么多年老奴一直等著您能找到這里來。”老人臉上爬上一絲欣慰的笑容，干枯的手掌攤開明黃色的卷軸，肅聲道，“塵王接旨。”

楚塵拂起墨黑色的下擺，當先跪地，身后的三人也隨著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以欽承寶命，二十三載矣，唯治世以文，戡亂以武。今皇次子楚塵，帝王之才，天心篤佑，特此冊立為儲，望今后修德自持，保乂萬邦，欽哉。”

一時激起千層浪，這個立儲圣旨，讓氣氛一瞬間凝固了起來。

老人將錦盒鄭重的放在楚塵手里，聲音有些顫抖，“老奴替先皇守了這個錦盒二十年了，如今，終于圓滿了。”

直到綰凝重新走在夜色下，猶有些回不過神來，“楚塵，你說如果你沒有找到他，會怎么樣？”

“如果我沒有足夠的能力，或許他永遠不會說出這些秘密的吧。”

在沒有足夠能力追求權勢的路上，死是唯一的結局，老人用自己的方法，保護著楚塵，如此用心，如此苦心。

“主子，您說他為什么不跟我們離開？”

“或許我知道。”一直沉默的墨陽此刻的臉色凝重。

轉身看去，已經很遠的草廬，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