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陽光西斜的時候，馬車停在了宮門前。面前巍峨肅穆的皇宮，廊腰縵回，華美的琉璃金磚在逐漸暗沉下來的天色里依然流光閃動，這里的一切無不昭示著令人仰視的皇權。

偌大的皇宮五步一廊，十步一閣，正在綰凝目不暇接的欣賞著恢弘的建筑時，楚塵突然停了下來，讓綰凝忙跟著一個急剎。

“皇上。”

這還是綰凝第一次聽到楚塵如此疏離冷漠的聲音。

“哈哈，皇弟莫要多禮，今天的宮宴需得盡興才好啊。”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年近四十的男人，微微鼓出的眼睛里閃著絲毫不加掩飾的寒意，因為發福而有些臃腫的身材里正靠著一個美貌的妖媚女子，大手時不時的還在女子的腰身上抓一把，惹得女子一陣嬌笑。

“多謝皇上關心。”楚塵微微抱拳，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緒，“皇上，臣弟先行一步。”

楚王微微頷首，目送楚塵走遠，視線若有所思的看著一直跟在楚塵身后的侍衛，眼色中流露出一抹貪婪，有些寬大的墨黑色的長袍掩住了玲瓏的身軀，加上刻意掩蓋的容貌，要不是一早調查了她的身份，此刻還真的會認為是一個稚嫩的少年。北燕公主，當真是個絕色尤物呢。

歸元殿。

笑語歡歌。

“塵王到！”

大殿前內侍尖銳的唱喏引得殿內的朝臣齊齊起身行禮，楚塵淡漠的一一回禮后，大步走向高座左首的席座，綰凝則萬分自覺的立在楚塵身后，努力忽視著面前的一桌美食。

一群看似剛剛及笄的少女正三三兩兩圍在一起，雀躍的交談著，偶爾羞澀的打量楚塵一眼，又滿臉通紅的低下頭。

這是一年一度的選妃宴，盡管世人都道楚王暴虐，還是有許多別有用心的人，千方百計的送了女兒過來，只盼著一朝得勢，攀附皇恩。不過有些女子的想法卻有些不同，楚王暴虐荒淫，后宮女子數不勝數，慘死其手的妃嬪更是年年都有，更何況塵王俊美無雙，如今正妃之位空懸，若能嫁與一國的王爺為正妃，總好過做楚王的妃妾。

談話的聲音乍然而止，突然安靜下來的大殿里，耀眼的明黃色身影漸漸走近。群臣急急跪伏在地，唯恐一個失禮惹禍上身。

楚王摟著兩個美艷的妃子在眾人身前走上高座，冷厲森然的目光斜睨了一眼楚塵，才扯開一抹虛假的笑意，高聲道，“開宴！”

方才還彼此寒暄的朝臣們此刻正垂著腦袋，安靜的吃著自己的桌前的菜肴，場面安靜了一會，楚王輕咳一聲，眼光注視著不遠處的一名少女。

這個女子綰凝有些印象，方才一踏進大殿，這名少女的眼神幾乎寸刻不離地盯著楚塵，卻并沒有如其他女子一般的羞澀，一雙美眸中溢滿了驕傲和自信。

只不過帝王心機，卻不是一個年方豆蔻的少女能揣測的，皇帝一直欲置塵王于死地，絕不會放任有權勢的大臣與他結親。

果然——

“這位小姐是？”楚王饒有興趣的注視著少女，眼中不動聲色的閃過一抹精光。

“回陛下，這是小女菀兮。”一名年約五十的老臣排眾而出，朝著楚王行了一個大禮。

“原來是葉丞相的千金，不愧是名門之女，朕早先聽說菀兮才學俱佳，今日一見，才知道原來相貌也是如此出挑。”

“皇上謬贊了。”才察覺出不對的葉菀兮忙跪伏在地，低聲道。

“菀兮才貌俱佳，深慰朕心，即日冊封為葉妃。”

葉菀兮的臉色頓時一片慘白，在自己父親尤帶懇求的注視下猶豫了半晌才磕頭謝恩，然后噙著些不甘的淚花，靜靜地立在一旁。

這讓綰凝有些驚訝，如此年紀就能在知道事不可違后，屈就保全自身，心智實在不容小覷。否則以楚王的秉性，一定滅其滿門，以斷他們投靠楚塵的可能。

接下來的宴會，楚王照例納了幾十個女子進宮，幾乎網羅了朝廷所有的所有身居要職的朝臣之女，如此手段，難怪能穩坐朝堂如此之久。就算偶爾有哪里的災民暴動，這些有把柄握在皇帝手中的朝臣也會竭力平息事端。不過綰凝卻深知，就如洪災，一味的截堵是沒有用的，唯有疏通引流，才是化解災厄的唯一方法，面前這看似穩固的朝堂，早晚都會分崩離析，她與天下萬民一樣，等著看大廈傾頹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