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今天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你自己挑。”

“馬駢，不是我說你。”

“什么啊？”

“打我第一天見到你，就知道你藏身金屋，但是為什么成績還要這樣好？這完全是不符合事物發展的正確邏輯的，什么上帝關了一扇門就打開一扇窗的，上帝明明給了你一個框架房，四處通透的。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太太太不公平了。喂，上帝，你怎么沒有看見我，我在這里啊，怎么到我你就近視，散光，青光眼啊？”

“上帝不是賜給你毒舌了嗎？”

“呃~這個也算是天賦的嗎？不都說這是人格的缺失嗎？”

“呵~聽誰說的，怎么會？”

“季濤燾他們！”

“呃~下次他們再說你，你就說在我這公正過了，是優點，天賦哈！”

“那你的意思，上帝是公平的？”

“對啊，公平的。”

“那我怎么不像你那樣？公平個屁啊？”

“于文，嗯~一定是公平的，你總會知道知道他為什么是公平的了。”

“好吧，好吧，公平的。”我不停的忙碌的往推車里堆著紙巾，對這個高深的無聊的問題完全沒有興趣。

“唉？你買這么多紙干什么啊？”

“哦，物價飛漲，我是囤積生活必需品已應對暴風雨。”

“呵？不應該屯黃金嗎？”

我扭過頭，把臉貼近馬駢，道：“我的樣子很像大媽嗎？”

“好吧，大媽們可比你實在。”

“別啰嗦，紙能做的事兒可比黃金偉大多，又便宜，幫你省錢都不帶感激的啊。趕緊，再搞輛車來。”

馬駢手里推著購物車，無奈地聳了聳肩，道：“已經一人一輛了好吧！這些我們還是別屯了。”說著便一件一件的把我辛苦拿進車里的紙巾，重新放回貨架，那動作嫻熟的就儼然是一個陳列員。我突然間抑制不了自己的心情，把手推車直接掀翻,指著馬駢罵道：“你個混蛋,趕緊給我住手,我自己付錢,不花你一個子兒．＂原本在超市專注自己閑逛的人，聞聲，目光掃射般定位到我和馬駢身上，他們的表情有好奇，驚愕，欣喜，不屑，唯獨沒有憂慮，生活似乎往這些人身上只澆注了無聊，才讓他們在所謂的＂熱鬧＂出現后顯現的異常興奮．

而馬駢，這個一貫冷靜，憂慮的人兒，卻在我莫名的歇斯底里下，怔怔的站在那里，手里還拿著一提紙．如果是原來，我肯定會對著如此難得滑稽的馬駢哈哈大笑，但是現在，我除了滿心憤怒和傷痛再沒有其他的情感．

我渾身發麻，腿突然一軟，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為什么是癱坐，因為，這時的我突然問道一股臭味，靈魂深處發出的味道，臭泥的味道．

＂混蛋，混搭，你他媽的太混蛋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買，全都買，全買完．＂馬駢緊張的蹲跪在我身邊，一邊道歉，一邊欲拉我起來，這時的馬駢滑稽而陌生．我推開馬駢，想和他劃清界限，但是那是個執著的人，他再次靠近我，抓著我的肩膀，我覺得有些生疼，卻還沒等我掙脫，那手卻自己離開了．我沒有詫異，我應該詫異，只是，那順著羽絨服如同冰柱融化連貫留下的水，該是眼淚吧，我竟是這樣學會了不歇斯底里，安安靜靜的哭泣，那眼淚，卻讓我自己也覺得陌生．

＂于文，對不起．＂馬駢蹲跪在我身邊，對我說．

其實，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是真的因為那些馬駢答應給我卻沒有給我的紙嗎？還是因為馬駢的安慰？我開始哭的更厲害，呼吸也開始變得吃力，眼淚嘩啦啦的伴隨著心理壓抑已久的那匹野馬，一路狂奔而下．我想，如果沒有馬駢在身旁，我或許也會像所有人一樣，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面無表情．可是，偏偏這個人在我極度傷心的時候安慰我，哄我，我便真的忍不住了．你哭，是因為你知道有人安慰你，你哭是因為有人接受你的哭，你哭是因為你真的覺得自己很委屈，可憐，脆弱，你哭只是因為別人給多了關懷．

“賤．．．．．．人，混蛋．．．．．．，干嘛．．．．．．．干嘛．．．．．．騙．．．．．．騙騙．．．．．．我？”我哽咽著說出這句話．

“對，對，我是混蛋，我不應該答應你又反悔，我錯了，我是混蛋，我是混蛋．．．．．．”

聽見馬駢在那自己貶低自己，只為討好我，我心理又多了莫名的不安，我扭著身子一把抱住他，說：“他還跟我打賭，說今年一定會下雪，一定會在我生日這天下雪，如果下雪的話他就在我家大門口堆一個超大超大的雪人，送給我當生日禮物，今年是暖冬嗎？為什么一個雪的影子都沒有，為什么那么信誓旦旦的人會是個騙子？他騙我，６個月了，阿扁走了六個月了，一條短信都沒有給過，連短信都沒有，我這么自作多情的等，只是想確定他沒有忘了我，我們還是朋友．”

“他也沒有給我短信．馬駢突然說出這句話，好似是為了讓我寬心．但我聽到后更加的緊張道：他該不會把我們都忘了吧．不，是，把我們忘了．鄭浩也沒有他的消息．他不要我們了，我們和他有了差距，劃了階層范圍．他有了新朋友，有了新生活，有了新家，我們這個家，他就真的不要了．騙子，不要了，怎么可以不要了，傻瓜，怎么能不要了？”

“于文．”馬駢輕拍著我的背說：“我們大家都想他，所以我們應該比別人更了解他.他的苦,都只在他的心里,因為他相信我們,愛我們,所以他不跟我們聯系,堅強一旦鑄成,就要一直維護,如果他和我們聯系,他的堅強就真的能一夜之間全部轟塌.”

“可是.”我掙開了馬駢,“我只是要聽到他的消息,他親自給我說,而不是從別人那里,我不會讓他的堅強消失了,我可以做他堅強的后盾,為什么要斷了聯系？還有你,還有鄭浩,還有季濤燾他們,我們會認真聽他說每句話,每個故事,我們會幫他解決煩惱,守住故事.”

“誰都不會永遠是5歲,誰也都不可能永遠聽故事,故事聽多了也會有煩的時候,他是成熟的,他明白這個道理.”

“什么狗屁道理.我又開始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都是放屁,你們這群自以為是,自視成熟的人,學一大把的道理,說什么這個是必然,那個是應該,從來不顧及聽的人有多難受,多惡心.你們知道我的想法嗎？沒關系不知道沒關系,因為我也不知道你們在想什么,你們都是在想什么啊？”

“于文”

“滾,你滾開”我猛的推開欲抱我起來的馬駢,使得他順勢跌坐在地上,

“最好離我遠些,哦,沒關系,反正你就是這樣做的,好似跟我們關系很好,好似善解人意照顧人,好似真誠的全天下就你是君子,覺得在我們中間你最了不起吧？把自己里里外外裹的嚴嚴實實,劃清界限,怎么樣？蹲在自己的空間里自由自在怎么樣？在我們的襯托下有沒有預神似仙？”馬駢沒有反駁我,眼神里沒有任何情感,哪怕一絲的波動都沒有,我更是氣憤,接著說道：你真冷,冷血,你憑什么那么冷？憑什么從來都不用悲傷？你憑什就得到了我們真真切切的感情？憑什么？難道就憑你根本就不需要付出嗎？難道就因為你莫名其妙的有錢？莫名其妙的好成績？莫名其妙的好未來？莫名其妙的我們都應該對你好,都應該像你的同學老師那樣奉承追捧你.我們不犯賤,不稀罕你支付我們所有的開銷,我們更不犯傻,建立在物質上的那是情感嗎？那是欺騙!”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言語刻薄,仍然惡狠狠地瞪著他.

馬駢早已又蹲跪在我的身邊,我故意回閃他的目光,因為那目光里的故事我有些讀不懂,他卻靠近我的耳邊道：“我知道你心里難受,罵吧,只要你能好些.我聽著呢.”

“可惡”.我的雙手胡亂在空中揮了一圈,卻打在馬駢的身上,我的手頓時生疼,我忍著疼,仍然強勢地說道：“你怎么不跟我吵？你反駁啊？我說的不對你不用包容我,放開了跟我理論啊!你不用又是一副理解萬歲的樣子,你不用這樣,我不需要你這樣,我們都不需要你這樣,誰都不需要你這樣.我要的是真實,不是壓抑,是自由,不是約束,你懂嗎？你能懂嗎？我要的是我們在一起的快樂,要快樂,理所當然的快樂.而不是一直在顧忌.你懂不懂？”

“于文.”馬駢已站起身來,順便伸手抓住我的手,不容反抗地拉起還在地上的我,因為哭得太久,我整個人處于眩暈的狀態,馬駢環抱住我,讓我依著他,然后幫我抹去了臉上的淚,對我深深一笑.

我慚愧地看著他說：“我就是害怕你們會有一天都離開,害怕只剩我一個人.”

“我知道,就因為你的在乎,我不會讓你孤單一個人的.就因為你的在乎,我也會把心給你的.”

這時,我才慢慢揚起臉,用自己那雙本就是單眼皮,因為哭泣更腫起來的不漂亮的眼睛看著馬駢,這個只離我一掌遠的男孩,那白凈的臉上,那純凈的眼里,我看到了自己,那個自己卻如此的模糊,我頓時沒了底氣,弱弱的望著他,對他說：“是真的？”

“是真的!”

“我不信,你總會效仿阿扁的,會和他一樣,突然就消失的.”

“我不會的,我答應你了.”

“不,我不能相信你,就像阿扁一樣,他還給我打賭,打賭在我18歲,成人禮就是下很大很大的雪,但是你看,今年暖冬,根本就不會下雪,那信誓旦旦的,不也華麗麗的失言了？對不對？”

“不會的,于文,相信我,雖然很土,但是我還是會發誓的,我發誓,你孤單的時候我一定陪在你身邊,這是我對你的誓言,如果我失言了,就讓我胡亂死掉,作為懲罰好不好？”

“馬駢.都什么年代了,拍古裝情感大戲啊？”看著馬駢這滑稽的舉動,我不禁笑侃道.

“恩,那考慮到年代問題,就讓我死在現代中的你的懷里吧.”馬駢也調侃道.

我感激的望著馬駢,這種雖然略顯調侃的許諾,卻把我從恐懼的懸崖中拉了回來,也許我根本就是杞人憂天,根本就是胡思亂想,也許,阿扁根本就沒有離開,只是今天恰巧我們各忙各的,像原來一樣的,各自有各自的安排,只是我太過強調.也許,怨我制造的二氧化碳太多,才被沒收了我那份雪,其他的地方不正在下著嗎？也許,有太多也許,總之,我們依舊得好好地過活,然后,依舊每天開心地笑......

那天,我和馬駢沿著火車軌,一直走一直走,然后我累了,然后馬駢背起我,然后我們依據繼續沿著,然后我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他背著我繼續沿,一直沿到我手中的紙巾都不知去向,一直沿到我聽見有人在唱歌,一直沿到,有人對我說：“是我太懦弱,對不起,生日快樂.”一直沿到太陽都回了家......

(二)

第二天我艱難地爬起來,四肢無力,渾身疲乏的感覺糟透了,我怎么回來的啊？馬駢背回來的？不會吧？我腦袋里迅速閃過這些問題,我摸索著手機,想發個短信問候順便道謝一聲,但是滿滿的短信和未接電話著實讓我驚到了,大致瀏覽了短信無非復制粘貼的祝福,季濤燾和鄭浩的未接來電,這滿滿的祝福,唯獨沒有阿扁.我沒有回復任何一個短信,我知道這樣很不禮貌,但是我真的不想在寧濫勿缺的感情中糾纏不休,更何況,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還好,我這上課族PK掉了老爸老媽上班族的生物鐘,我迅速的溜出大門,在沒有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我是不會掉以輕心的,不然我那刻骨銘心的洗腦教育算是白受了.我輕輕地合上門,還沒來得急為自己安全處境歡呼,就被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驚呆了－－－－下雪了.雪地里,還呆呆的坐著一個雪人,我怔住了.半晌兒,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

“喜歡嗎？”是鄭浩.

“呃？呵呵,還真的下雪了，這,你堆的？”

“還記得阿扁跟你打的賭嗎？”鄭浩一臉神秘的問道.

“阿扁回來了？真的嗎？”我激動地問道.

“呃,我是他請來的救兵.”鄭浩調皮的說.

我失望的哦了一聲.

“但是我確是過來做任務的.”

看著鄭浩一臉渴望的表情,我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路鄭浩同志,同志辛苦了.

鄭浩輕輕列出我的懷抱,道：讓首長失望了.我不解的望著他,然后鄭浩接著說：你昨天去哪了？我害怕讓鄭浩知道自己的窘態,張口回答了一句,非常白癡的話：和朋友在一起呢,你不認識.

鄭浩遲疑了一下,重復道,和朋友一起,我還不認識？然后笑笑地看著我.我覺得我開始驚慌,手心里似乎也滲出汗來.“于文,我們倆在一個班,又是前后鄰居.”鄭浩試探地說.

“哎呀,我也是昨天剛認識的.”不知怎的,我的謊話開始不需組織的一個接著一個.

“也不接電話,真擔心你,原來自作多情了.”鄭浩歡快的自我調侃道.

“手機沒電了.”我機械地撒著謊,連自己都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給”說著,鄭浩遞過來一張不知從哪撕來的紙條,馬駢給你的.我條件反射地接過紙條,鄭浩又說：那也是他堆得,為我排憂解難的好兄弟啊,你們演的哪出戲啊？一個使什么小性子讓人背回來,一個大冬天的在雪地里過一夜.”

我開始慚愧萬分,于馬駢,我讓他如此辛苦,于鄭浩,我對他如此撒謊.

“成人了,我發現你折磨人的功夫也有增無減的.”鄭浩突然很奇怪的冒出這句話,我聽得出那不是調侃,更像諷刺.

“我沒有.”

“沒有什么？”我還沒說完,就被鄭浩打斷問道.

“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壞啦.”我沒有底氣的回答道.

鄭浩好似意識到什么,話鋒一轉說：以后別再那么不分輕重了,你都18了,成人了,又那么重,我今早看馬駢走路的姿勢都替他費勁兒,以后別再這樣了.好了,我先走了.”

“等著我,一起啊”我好似溺海突然得救,沖著鄭浩的后背喊道.

誰知鄭浩卻說：不了,今天我不去學校了,有些不舒服.而且他連身子都沒有轉過來.

“那我陪你去看醫生？”鄭浩沒有回答,緩步朝家走去.

“幫你跟巫婆請個假呢？”我故作輕松的提高自己的分貝,想掩飾自己的窘迫.可是鄭浩依舊沒有回應我,好像他真的沒有聽見,看著他進了家門然后關了門,我內心極度的難過和不解：鄭浩真的生氣了？為什么呢？為什么自己要說謊？這時,我意識到那紙條還在手中沒有打開,我打開紙條,上面寫著：即使有一天,連雪人都化了,我也會在你身邊,你可要牢牢記住,這可是關乎我的性命,我是認真的,你可絕對不能兒戲.我的臉突然發燙起來：這是告白嗎？馬駢？我的初戀？一陣的癡迷和聯想讓我沒有意識到,自己臉上那明顯的變化,卻被又折回來的鄭浩全部看到,看見他突然出現,我嚇了一跳,連忙合上紙條,問道：你不是回家了嗎？”

“我忘了一件事.”鄭浩平靜的補充道.

“呵呵,什么事”？我故作鎮定地問道.

生日快樂.雖然晚了點,但還是要說一聲的.

就這些嗎？我打趣道,希望盡量保持自然.

“還有,祝你天天開心,還有祝你幸福.”鄭浩說完迅速轉身走了.

“鄭浩”.他頓了一下,但是沒有回頭,我會幸福的,謝謝.鄭浩聽完了就又朝家走去,看著鄭浩家的們又一次合上,我低下頭,看著手里的紙條,有轉身看看那個雪人,心里默念道：認識你們,就是我最大的幸福,鄭浩,馬駢,阿扁,季濤燾,你們也要幸福.呵,于文,生日快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