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終于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到來了，而對齊宮來說年終的尾祭才是重中之重。

仲姜一大早被差去典瑞部幫手，而紫煙與傾城則去追師部幫手給后宮嬪婦送首服。

這是到玉府后第一次正式出來，陰沉沉的天空下浩浩蕩蕩的人馬行駛在喧鬧的街上。街上的人們都在采辦年貨，年的喜氣滲透在每個人臉上是那么生動。

雖有暖服加身，依然寒冷刺骨。冬祭的蒼璧由上中士大人親自送去祭壇，而祭禮所用的鎮圭、恒圭、信圭、躬圭、谷璧之類的瑞物則要典瑞部的人員一一派送至王、公、侯、伯等府中。

按往年慣例這都是典瑞部的美差，可以趁機與王公大臣們親近與巴結。若是遇到好的主子還會得到豐厚的打賞。因而送瑞器是大家搶著去干的活兒。

不過自從有人錯送瑞器被處死之后美差變成了死差。有門路的玉人與徒人找盡各種理由病的病、探親的探親。最后典瑞部不得不從其他部調人手幫忙。

而仲姜對此懵然不知，聞聽要去送瑞器還歡喜得很。典瑞部的總管對她的反應極為感動。一高興當即獎勵她與玉人一起去祭壇守護神器，甚到可以遠遠地觀禮。

雪花洋洋灑灑鋪滿了整條街道，車外的仲姜都快成了雪人。一路進進出出也不知走了多少趟，腳底下凍得一點知覺也沒有了。

懷抱著已有體溫的禮盒，仲姜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眼前已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宮殿，青磚碧瓦在皚皚白雪中巍然而立。也許是太過寒冷，今日太子殿中大門緊閉悄無聲息。

往年到這個時候，諸兒也令她們閉門謝客在院子里烤肉玩雪玩得不亦樂乎。

仲姜一邊腦補著他們游玩的場面，一面被人迎入殿中。

領管率宮人們與她是舊識，當下收了瑞器又令人奉了熱茶留她在殿中休息。

院中景色依舊，只是沒有出現她所想的歡樂畫面。

大殿內爐火紅旺，暖意融融，只是光線昏暗顯得有些冷清。

自被齊妃禁拘后，她很不習慣黑暗的屋子。以往遇到陰暗天氣，總是會將殿內點得燈火通明。

所有東西擺設都沒有變化，她很順利地取出火石將案上、幾上、璧上所有的燈一一點上。

麗光流彩的閃爍之后，大殿的金碧輝煌漸漸突顯出來。

一聲歡叫，眉生從后面抱住她。

“讓我好好看看你！”她松開手含淚看著她，笑一陣又哭一陣。

仲姜忍不住笑出來。

“沒良心，還笑得出來！”眉生擦淚笑罵道。

給她換下濕透的鞋子，眉生趕緊端過火爐。

“我特意將殿下的瑞器放到最后，就是想和姐姐多待一會兒！”爐火好暖，她的手都快凍僵了。

“玉府的人是不是極怠慢你，要不然這么大凍的天還讓你在外面跑？”眉生心疼。

仲姜搖頭寬慰：“給我們這些無功無名的新人多一些機會拋頭露面也是好事啊！”

眉生面露不平之色，“就只有你才盡往好處想！要不，找個時機會我去求求殿下把你要回來吧！”

仲姜忙不迭擺手：“千萬不要，去玉府是我自己心甘情愿。雖然苦一些，但是可以學到許多真本事。不出幾年我便是玉人了！”她盡撿好的說。

眉生半信半疑，嘆氣苦笑：“你要是真的好那我就放心了，真不明白殿下。他明明心里有你可卻對你不管不顧。而你呢，明明只要開口求他一聲便可回來，可就是不肯低個頭！難道，你還想著那個陌玉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有些事不明白才好啊！怎么能夠告訴眉生所有的真相呢？

“嗤！”手中的梅花糕掉入爐中，立時升起一股黑煙。仲姜猛然頓覺，天已盡黃昏，她該走了。

眉生萬分不舍裝了好幾盒茶點，又收拾了幾身新衣裳打了包放在她車上。

“快過年了，記得穿上新衣好好祈個福！”眉生哽咽。

仲姜輕聲應了坐上車頭，雪花漫天狂舞，一點兒也沒有停下的意思，傾刻間眉生的頭上就白了。

仲姜握緊馬鞭揮手示意她不要送了，眉生執意不肯。她只得咬牙調轉馬頭往玉府方向奔去。

眉生呆呆地立在宮門前，直到馬車奔成一個黑點才悵然若失的轉過身來。

卻見紛揚的雪花中，玄袍狐裘的諸兒騎在棗紅大馬上已成了一個雪人。他什么時候來的，停了多久無從知道。

“殿下，天氣太冷，該回宮了！”眉生怯生生地說。

雪花飄在諸兒眉上，他清雋地臉蒼白似雪。寒眸遠眺，目光幽然。

“回宮吧！”他淡淡地說——

空蕩蕩的宮院中，“得－－得”的馬蹄聲有節奏的敲開雪地。眉生跟在后面，看著諸兒風雪中飛揚的狐袍，頎長的身影在狹長的宮道上是那么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