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血玉迷情
- 血珀春秋
- 尹口心一
- 3049字
- 2013-04-23 09:43:19
宮外的寒意比不過齊妃心里的冰冷,白玉杯里紅醉坊的佳釀雖然香醇卻消不去此時的憂傷。
上一次醉酒是在表弟大婚的晚上,當時,她坐在窗前遙望明月一杯接著一杯與過去的他們做個了斷。
宮廷的繁華曾使她短暫迷失,當激流洶涌歸于平靜,紙醉金迷只是一種尋常時,過去的純真便又彌足珍貴了。
那時候,他們在玉坊里為了畫一根線條爭得面紅耳赤。表弟的鑒賞與品味一向與眾不同,她心里明明很服氣卻故意耍賴。表弟溫潤如風,一笑置之。實在生氣了微微紅著臉,黑亮的眸子睨過來捉住她的手邊畫邊說:“應該這樣畫才是對的!”
過完笄禮后,父親突然不準她再去玉坊。她隨口頂了幾句,父親大怒將她關了起來。
在寒貞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翻窗子逃跑,到門口卻被父親一頭撞見。
“今日若進得了慕云府的大門,我便不再阻止你!”王炎冷冷拂袖而去。
沒有絲毫猶豫,她一頭扎進暴雨中,哪怕眾叛親離這一生也要和表弟在一起。
慕云府的大門緊閉,老管家將她阻在外面。“表小姐還是回去吧,今時不比往日,我家少爺終身大事已定在了塞外凌家。”
“阿弟喜歡的人是我,他絕對不可能瞞著我去訂婚!”她苦苦央求管家放自己進去要當面問個明白。
“少爺不會見你的,他托老奴帶話給表小姐,請表小姐自重!”老管家說完返身合上了大門。
“自重”,倆字擊打在心上,淚水奪眶而出——
原來在你眼里我是輕佻不懂自重的女子,那是誰握著我的手教我繪圖,又是誰為了送我一塊錦帕在天都找了三天三夜?所有這些都是我自作多情不自重么?阿弟,你怎忍心如此傷我?
傾盆大雨里,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怨不得父親肯放她出來,原來他有意讓她自取其辱。
回到家中后一連幾天滴水未進,每日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樹下默然流淚。
這棵老槐樹承載了他們太美好的回憶,小時候他和表弟在樹下蕩秋千、納涼。甚到偷偷爬樹、摘槐花。
表弟膽兒小,只在樹下幫著望風。而她卻吱溜爬得老高,有一次,不小心從樹丫上掉下來。
以為自己會摔死,卻落在一個白須長髯,纖塵不染的老神仙懷里。
老神仙將她打量一番后輕輕放下,交到匆匆趕來驚魂未定的父親手中,“這孩子既被我所救,也算是有緣了。”
說完從袖中拿出一塊方形的桃木符遞給王炎道:“此女面容姣好,骨格清貴有國母之儀!戴上此符,可保平安!”
父親愣愣地望著他飄然而去,才知老神仙竟是名滿天下的玄一法師。
“國母是什么?大官嗎?”表弟后來悄悄問她。
“嗯——”她側頭想了想,“應該就是我娘和你娘那樣的吧!”
“那——長大了阿姐做我的國母可好?”表弟牽著她的手,一本正經地問。
”嗯!“她鄭重點頭。
”說話算話!“表弟不放心,伸出小手指要和她拉鉤。
她一直說話算話,主動拉鉤的人變成了不算話的人。時過境遷,可能他早已忘記。又或者,在他心里,那句話只不過是兒時的一句戲言罷了。只是她自己一廂情愿的當成一生一世的承諾。
“阿爹,送我入宮吧!”齊王宮三年一次的大選即將來臨,她心如死灰決定放下從前。
“想通了便好。你要記住,從今天開始,你的命運將和我們整個家族牢牢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王炎壯志滿懷。
"夫人,"寒貞在旁輕聲喚她。
齊妃舉袖拭淚,眼中卻沒有淚。
“這些年,為了找到至陽之人我們殺了那么多嬰兒。沒想到她卻還好好的活到現在,還是我阿弟的女兒。最該死的她們居然相見了。”
“現在下手應該還來得及,只要除了她公主便無憂了。”寒貞輕輕地拿去她手中的杯。
“都是異辭這該死的奴才壞事,若早年殺了只當沒有看見。可如今這孩子都這么大了,又如此惹人喜愛,叫本宮怎下得了手。”齊妃只差沒咬碎玉牙。
“異辭與表少爺雖然關系不錯,但值得犯這么大的風險嗎?”
齊妃冷眸盯著寒貞,“當年參與此事的人除了你都已滅口,異辭又是如何得知的?”
寒貞慌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的的確確沒有泄露半個字啊。”
齊妃情知她不敢,細細思量之后只覺背上漸生涼意。這異辭身居內務總管,若非有心又怎探到極隱之事。
“奴婢稍候就傳信給老爺,查一查這異辭的底。待過了幾日尋個錯處,殺了給夫人解恨。”
齊妃搖手,“當務之急是要想個周全的法子,既不損公主又不傷阿弟的心。”
“夫人到現在還顧念昔日之情,可別忘了當年是誰負了夫人。”
“放肆!”齊妃一巴掌甩過去,被慕云府拒之門外是她一生的恥辱。
“是不是本宮平日待你不同便越發嬌縱了,還敢捅本宮的心窩子?”
寒貞捂著臉長跪在地,連稱不敢。齊妃寒著臉喝道:“下去吧,今夜不想看見你!”
寒貞低聲道:"奴婢有一事想提醒夫人!"
"何事?"齊妃不耐煩地蹙著眉頭。
寒貞道:"夫人可曾覺得雪隱胸前那塊玉佩很眼熟呀?"
齊妃不以為然,"那只是一塊品相上佳的血玉,以我阿弟的財富擁有此物也不奇怪啊?"
寒貞從小跟著齊妃在玉坊廝混,對玉器也有些見地:"夫人可還記得咱們宮里的血玉?"
“宮中是有一對血玉,一塊賜給了仲姜,另一塊在公子高手里"
說到這里齊妃酒醒了大半,“你的意思是——這塊血玉與公子高有關?”
寒貞點頭道:“小奴常年跟著夫人耳濡目染,對玉石還是有幾分辯識的。”
齊妃搖頭笑道:“雪兒說那是她娘的遺物,跟公子高又有哪門子干系?”
“假若這塊玉正好是公子高之物,會不會事情就說得通了?”
”你的意思是,那異辭與公子高還有我表弟之間——“
齊妃踱步不語,公子高現在雖然收了兵權在羽林軍里領個閑職。然而他畢竟是嫡長子,在一幫宗親與老臣子心里還是相當有影響力的。
老齊王最寵她的兒子公子敏卻遲遲不立太子,應該還是顧及著這位嫡長子。
踱步再三,齊妃取了宮牌給寒貞:“速出宮讓老爺辦三件事情,第一查異辭何時由何人推薦入宮。第二查公子高血玉是否還在手中,第三立查探塞外凌家與公子高之流到底有沒有瓜葛。”
說完冷笑一聲又道:”至于那異辭嘛,既然他喜歡偷聽,今晚你不妨把動靜做得大點。“言罷對寒貞耳語,寒貞欣然點頭。
時近深夜齊妃輾轉難眠。
“夫人,那邊傳來消息說大王身體不適,是否過去看看?”內侍在寢殿外稟報。
與此同時云白也在輾轉反側,腦中盡是白天宮中的一幕,齊妃怪異的神情令他不安。
手撫血玉細細打量,從藝時曾聽父親講起”貢覺瑪之歌“的傳說。誰也沒有想到它竟然有兩塊原石。
而且鬼使神差,居然被他雕琢成龍吟、鳳鳴兩塊玉佩。變成了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是這塊鳳鳴石為何會在妻子手中呢?云白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在訂婚三年后才首次見到凌萱,正是凌家舉家遷到臨淄定居。
凌家在臨淄新買的房產是一棟小巧的莊院,掩在綠柳紅蔭中。雖不是很寬敞卻也布置得精致、整潔。
父母們在廳里喝茶客氣寒喧著,他坐在一旁意興闌珊。這樁婚事本是他們湊成,原本也沒他什么事。正自百無聊賴間,輕風徐來,一股清香泌人心脾。抬眸,白衫少女裊裊而入。
精致的月白色綺羅裙清爽怡人,凝如雪脂的肌膚干凈清透,秀眉斜逸入鬢,眼眸猶若剪水漾著淡淡地憂傷。
青絲上一支長長的鳳頭玉釵,顯示出不凡的家蘊。
“萱兒,快來見過云白少爺!”凌老太太滿心歡喜的招呼著。
輕盈地施禮后在對面恬然坐下,云白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她卻低下頭蔥蔥玉指繞著絲帶來回把玩,一綹黑發垂在緋紅的側頰,秀氣的下巴勾勒出頎長的玉頸,似一道優雅的弧線,云白心臟莫名一跳。
她的美與表姐完全不一樣,不奪人魂魄不令人窒息。如同賞心悅目的明月,幽靜致遠,清雅怡人!
表姐是除了父母以外最親的人,他從小依賴她,體貼她。甚至還以為將來就是理所當然的和表姐相互照顧,相互依戀。
那天,仿佛塵封的心靈突然開竅,他一下讀懂了內心的訴求。原來之前所認為的理所當然只是對親情的依戀。
而眼前的怦然心動才是他一生一世的牽掛。
寒風冰涼,淺淺鳳鳴聲從指間溢出。云白將玉佩握在胸口,就象那晚他握著妻子的手說:“我寧愿上輩子虧欠于你,好在心尖上留顆朱砂痣與你世世糾纏!”
凌萱,朱砂痣已經在這兒了,你會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