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陽光，透過門窗的縫隙，遛了進屋來，給屋內的擺設，蒙上了一層細細金沙，正墻之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禪字，筆鋒渾厚，透出萬千道理來，一絲檀香緩緩升起，如夢如那淡淡云間……

“沒想到，昔日的東方不敗，卻是今日的東方姑娘。”老音嗡嗡，發聲之人正是寺內的方正大師。

“紅塵往事，歷歷在目，只是時光如梭，早已物是人非。”東方不敗抬頭看著那幅禪字，緩緩說道。

“物雖遷，人未變，變的只是人心。就好比東方姑娘，你還是你，只是經歷生死，不覺之間悟了許多，雙眼看去，才會覺得物已變，人也非。”方正大師撥動著手中佛珠，開口說到。

東方不敗蛾眉輕輕低了下來，沉默良久，道：“方正大師，當年雖是你以那人傷勢相挾，迫我留在寺內寒洞參佛，以消心中戾氣，但東方如今想來，也不外是一種好處，所以東方還是要感謝大師了。”

方正大師慈眉一笑，合手說道：“功德自在人，那是東方姑娘與我佛有緣，與老衲并無關系。”

“方正大師，東方心中有一惑，不知大師能否相解？”東方不敗側身問到。

“東方姑娘不妨說出來，也許老衲能夠一知半解。”

沉吟片刻，東方不敗轉首，望向那縷縷陽光，朱唇輕啟：“人這一生，要在這萬丈紅塵中，經歷多少，才算得上是一個輪回？”

方正聞言不語，卻是白眉微鎖，久久緩道：“一滴水是一輪回，一落葉是一輪回，白晝交替是一輪回，一人還是一輪回，此事莫是道不盡，東方姑娘，你如此問，怕是情字一事，還未看穿？”

“與外人道，看穿又如何，騙得了旁人，卻騙不了自己，自己的心永遠是最真實的，開心也好，傷痛也好，自己寸寸知曉。”話語間，她緩緩抬手，似要撫摸那縷縷金紗，青蔥指間，想要握住那飄渺的溫暖，卻是次次劃空：“就算看不穿，也只能放下，開不了花，結不了果，我的心已經很痛了，不想再繼續痛下去了。”

“世間皆曉情字傷人，可奈何如入魔障，飛蛾撲火不自惜，到頭來，空余恨……”方正和尚搖頭一嘆。

“空…余…恨……”緩緩一笑，似是了去眉間相愁，繼而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恨已消，不再怨了……”

方正和尚白眉一展，笑道：“東方姑娘，蘭心慧質，必是看得透，這世間之事。”

收手轉身，輕道：“方正大師，這世間之人死了，自有親人掛牽傷神，每逢清明日，還有那一炷香悼念。你說，若是我東方死了，這世間能誰記得，有誰會在我那墳前，捧上一把新土……”

方正和尚一愣，轉道：“東方姑娘怎就如此說，你正年華似錦，那身后事未免太早。”

東方不敗蛾眉輕垂，緩緩一笑，也不再言此，轉首說道：“方正大師，今日來那人？”

聞言，方正和尚面色微沉，眼中憂色劃過，沉吟良久，道：“不知道，東方姑娘可有聽說過踏天宗？”

“踏天宗？到未曾聽人提起過。”東方不敗疑色漸濃。

方正和尚，將手間的佛珠收起，踱步走到那幅禪字之下，香煙熏裊，久久不語，似在回憶那段過往，待得一聲阿彌陀佛，緩道：“這江湖上，怕是許多人都不知道此事，哎…四十前，江湖之上，踏天為宗，其宗內高手云集，叱咤武林，好不風光無限，卻奈何當時的宗主斷天崖，行事乖張，極為暴戾，一時間江湖之上，血雨腥風，多少武林門派，一夜滅門，殘遭屠戮！武林之中，人人自危！”

輕輕一笑，卻不以為然，東方不敗說道：“此般做法，與我當日，又有何處不同？”

方正和尚緩緩搖了搖頭，道：“若只是如此，那也只算江湖中事，便自當是江湖解決，只可惜那斷天涯，心欲吞天，竟幻想著那九五至尊！奈何天不可違，此翻想法自然是以卵擊石，但萬萬沒想到，這人倒也是一名絕代梟雄，竟集齊了那洛河九卷其中八卷，此物老衲也不曉其中奧妙，只是曾聽上任覺遠方丈說起，此九卷若是集齊，天下必定大亂！天下大亂，想必斷天涯也是想亂中謀之，可他卻萬萬沒想到，為山九仞，到頭來卻是功虧一簣，還落個慘敗身死！不過那斷天涯死后，踏天宗也是式微而消，至今未聞，現在突然出現，而且如此強勢，其心難測啊！”

一番道來，東方不敗早已眉頭緊鎖，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突然道：“那事物，便是洛河九卷其中一卷吧？”

方正和尚也不隱瞞，點頭承認了下來，繼而說道：“此物不詳，還望東方姑娘謹慎處之。”

蛾眉舒展，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輕道：“我若是集齊九卷，這天下豈不是我的？”

方正一愣，醒來卻是一笑，道：“老衲相信東方姑娘，不會如此。”

東方不敗青絲繞柔，有趣的看著那方正和尚，突然爽朗一笑，云色白裙，無風自飄動，道：“這世上，相信二字最是靠不住，你若是相信我，怕是會失望了。”

“呵呵，老衲也不是那佛陀在世，看不得往后事，只是現在相信，便就信了，若是不如初望，也是枉然，談不得失望二字。”方正緩緩說道。

步若流云，行至門前，輕輕一推，陽光灑進屋來，暖似那徐徐春風，一筆朱紅畫眉心，除卻巫山不是云，縷縷檀香被鍍上一層金邊，白影錯錯，風姿綽約，一條絲帶繞心腸，怎嘆得世間有此人，迷了眾生相，傾了凡塵心……

一點紅唇泯相愁，東方不敗笑道：“方正大師，今日探望，了了心中事，他日再會吧...”

音落人消，只余女兒香……

方正和尚走到門前，抬眼望去，卻是一輪煦日，明媚如斯……

靈鷲寺外，東方不敗回首一望，搖頭輕笑，一口香氣微吐，清風拂面，撩起青絲，白袖一舞，輕道：“走吧！”

一旁垂手而立的洛塵，聞言后，含指一吹，卻是一聲鷹啼，綿綿傳去，山林間，紅黑相間的身影，飛掠而去，驚起那群枝頭鳥獸，展翅而飛……

洛塵回頭望去，卻看見的是，負手踱步，東方不敗已然離去的背影，開始西斜的輪日，襯著那抹白色背影，不知為何，洛塵突然覺得，她變了，變得如一汪清水……

搖頭一笑，甩去心中所思，洛塵連忙跟了上去……

一簇叢林，一抹大紅，冷眼而望，良久才露出一絲陰柔笑容，雙唇微動，似在自語，大袖一揮，便轉身離去......

PS：此章著重寫了東方與方正的對話，也將是東方的一個轉折，江湖之路，多少險事，就算教主睥睨天下，可磨難重重，望教主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