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醫院(2)
- 半路
- 格小林
- 2560字
- 2013-01-02 21:06:14
隨便扒了幾口飯,想著這些天月見可能一口飯也沒吃就再也吞不下了。
蔣齊孛看著放下的碗筷,本以為堇叔聽進去了,也改變了看法,沒想到還是如此。
“堇叔,快點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陪著月見啊!”
沒成想不僅沒勸成,反而讓蘇堇長嘆。
“齊孛,月見不醒來,我是一刻也不能安心啊!只要想到這些天她在外頭挨餓受凍,我就怎么也吃不下。我也知道你的好意,但……”
“堇叔!”他的堇叔一向深明大義,這會怎么就這么頑固不通呢!“您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如果連您也病倒了,那月見由誰來照顧?堇叔您不知道月見就只剩下您一個親人了嗎?月見已經夠可憐了,堇叔您還想雪上加霜嗎?”
一番話讓蘇堇啞口無言。蔣齊孛本還想說幾句,但看見蘇堇自責、愧疚的神色,就把話全部吞回,“我先出去一會。”
蔣齊孛出去后踱步到樓梯口,倚著墻坐下。從懷里掏出一支煙和打火機,點燃,狠狠吸了一口。
記得小時候經常去堇叔家玩,和小桉一起,所以感情也深厚。但自從發生那件事以后,幾乎所有人的笑容都沒了,每次看到那孤單的身影,他就心疼,就想代替小桉盡孝。
可是,他又不是堇叔的什么人,憑什么在他面前口無遮攔以一個兒子的身份說話!他似乎管太多了……
再過幾天小桉就要回來了……不管怎樣,他還是得從中調節,看能不能緩和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
一支煙很快就吸完了,蔣齊孛滅了滅煙頭,站起身又回到病房。
飯菜已經吃光了,聽到他進來,蘇堇轉身,“月見……就拜托你了。”
蔣齊孛點點頭,知道堇叔想通了,沒有多說什么,徑直走到床邊,替代他的位置。知道門關上,蔣齊孛也沒開口,一來他不知道怎么說才好,二來現在的情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知道了心里添堵。
回到學校,準備回教職宿舍的,但一想到還有人正等著他的消息,立馬掉頭。
此時學校一片寂靜,正是上晚自習的時間,學生們都埋頭看書做題,除了單手撐著下顎的程姒柔,與此時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也正是這么一來,才會眼尖地瞟到窗外的人影。
程姒柔以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一看,真的是校長!
這時候來……她狐疑地起身,向班長說了一聲,然后小跑著出去。
“校長……”看到疲憊中仍帶笑的臉,心想,莫不是……。
“小柔啊,我們找到月見了!”
“真的嗎?我沒聽錯?”程姒柔現在很懷疑自己的耳朵,緊緊地抓著蘇堇的胳膊想要求證。
蘇堇點點頭。看著同樣憔悴的面容,蘇堇內心閃過一絲心疼。他本來決定明天再說的,但現在來告知是正確的,因為他本以為聽到這個好消息會令這個小女孩高興的,卻沒想到是嚎啕大哭。
哭聲那么大,已經引得學生往著這邊張望,但礙于校長的威嚴,坐在座位上不敢動,只能裝模作樣的在認真看書,不時地探頭探腦。
蘇堇來不及去管別人是怎么想的,現在安撫好眼前哭得傷心的人才是正事。只是,他一個光棍老頭子,一直以來一個人生活,與月見生活的時候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更何況看起來嬌滴滴地程姒柔,只能照瓢畫葫蘆地輕輕拍打程姒柔的肩膀。
甫一聽到外頭的哭聲,段川續不以為意,但聽得久了,竟然覺得熟悉。跑到教室外一看,果然,不是那個人又是誰。
坐在辦公室里的老師們顯然也聽到了,都圍了過來,但他們沒想到校長也在場,一事不敢上前詢問,只能呆呆地圍著,仿佛在看熱鬧一般。
白心秋自然聞風而來,站在人群后面,聽著幾個幾個地在竊竊私語,有些不想聽。
她朝里面擠了擠,對著被擠的老師歉意地笑笑,移了幾步,才看到里面的情形。
如果不是早已經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恐怕她也會信了別人口中的話。確實,不明所以的人看了都會認為校長與女學生之間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圓圈中間的兩人顯然不知道,也沒想到別人會怎么說。白心秋上前,想給校長提個醒。
這時沖進來一個神態緊張的男孩子,一把拉過程姒柔,擁在中間懷里,關心地詢問:“怎么了,柔柔?”
蘇堇見有人把燙手的山芋接了過去,頓時松了一口氣。抬頭之間,發現現場圍了不少人,這時校長的威嚴顯出來了,“各位老師不回教室待在這里干嗎?”
眾老師見校長趕人了,不敢多待,紛紛作鳥獸狀散去,一下子只剩下了四個人。
見程姒柔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才開口,語氣柔和得不似剛才:“小柔啊,明天去醫院看看她吧!”說完便轉身走了。
白心秋從字里句間得到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但不敢肯定,追上前去。可一直沒有機會開口,似乎校長也不想給她機會。
直到走過教學樓。穿過操場,離教職宿舍樓只有幾步之遙的時候,才停下了。白心秋見是個機會,正要開口卻有人阻止。
“白老師,明天我要看到我辦公桌上有你的檢討書。”
“是。”白心秋靜靜地低頭聽著,看校長準備怎么處置她,省得她整天提心吊膽。
“我要的不僅是書面的檢討,更是心靈的檢討!”
聲音一下子拔高,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點頭應聲。本以為接下來會劈頭蓋臉地被罵,但等了許久后都沒聽到言語,要不是地上那雙不曾移過半分的腳,她都以為校長已經走了。
這種靜默讓她感到壓力,卻不得不忍,脖頸上傳來的酸痛,也不得不忍。現在就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壓抑得要讓人崩潰。
而制造者只是輕輕地問了一句,輕的讓她以為是幻聽:“白老師,你教學多久?”
“三年。”她想不通校長怎么會問她這個問題,但還是老實答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聽到這句,白心秋如獲大赦,在蘇堇走后,大口吸氣。
段川續拖著癱軟的程姒柔走到離教室不遠的花壇坐下,緊緊環抱住一直顫抖的身體,輕輕安撫。
過了一會,程姒柔冷靜下來,她說不出現在是悲是喜。
擔驚受怕的日子日夜折磨著她,但她不敢表現得太明顯,還是想以前一樣,只有自己知道在笑容背后含了多少淚,現在終于要結束了,內心真正的情緒終于可以發泄出來了。
哭累了,等累了,心累了……
懷里的人漸漸沒了聲響,反而聽到了平穩的呼吸聲。段川續裹了裹外套,然后靜靜地守護著。
剛剛聽校長的意思,蘇月見應該找到了,那總算可以結束了“哭日子”了吧,他不想再看到皺起的眉頭,哭泣的淚臉,他的姒柔應該每天都笑顏如花。
床頭一盞昏黃的床頭燈散發著微弱的光,照亮房間的一角,余墨蘭坐在地上靠著床沿,借著那光慢慢翻看相冊。
相冊里總會出現一個年輕的女子和一個小孩,或抱著,或牽著,或一起玩耍,或哭,或鬧,那么的真實,就像不久前才發生。
只是,越到后面,這些真實漸漸零落,到最后,什么都沒有了,留下大半空白。
眼里終于流下。她多恨自己,保護不了這些笑容,保護不了任何人不受傷害,所以才會失去……
媽媽,我想你了……
余墨蘭在心里對著相冊里笑靨如花的女子輕輕說道。
窗外夜更黑,也更沉更靜,嶄新的明天就要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