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穆寧剛起身，沫兒領著四五個丫鬟進來服侍。穆寧本能差點脫口而出沫兒一個人就好，轉念想她如今已是端王妃，有幾個丫鬟伺候是正常的，她得學著適應。

時間還挺早，穆寧用了早膳閑著無事便在王府里轉悠，熟悉熟悉環境。端王府很大，亭臺樓閣樣樣俱全。閣樓外湖中的水是流動水，與京都外圍的護城河里的水相通，湖里的假山也是天然形成，并非人工鑿刻，房子的一磚一瓦均以朱紅色為主。

在煊燁，朱紅是僅次于象征天子明黃色的顏色，能買得起朱紅顏色的人光是有錢是沒用的，還得要有至高無上的的身份和權力，她記得爹說過京都只有太子府和端王府的府邸是得煊帝允許可用朱紅顏色建造的。眼前的整座端王府雖無皇宮的富麗堂皇，卻也無不透露著低調的奢華，和將軍府嚴肅干練的格調全然不同。

穆寧走著觀望了一會兒就失了興趣，前后也不過就那樣，她不是很喜歡這里的氣氛有種壓抑的感覺，遠不如在將軍府里時來的舒服。心想反正日后有的是時間，自然會慢慢熟悉起來的。

打定主意就要和沫兒回裳容閣，路過花圃的時候看見里面種滿了各種花草，驚喜地發現其中竟然還有芍藥。她總覺得自己房間里少了什么生氣，這些花兒倒是提醒了她，她倒是可以在房里擺上幾盆花，就像以前在將軍府的家里一樣。

問了園丁才知道花圃里種著的都是楚榮燁從四處搜集到的珍貴品種，平時甚是喜愛，連楚榮敏跟他要他都沒給。園丁不敢自作主張，匆忙跑去問總管。

要一棵花兒都這么麻煩，早知道不如讓沫兒去買幾株回來。穆寧心想。王府總管馮瞿很快到了，五十歲上下一臉慈祥，和梁伯一樣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是很好說話的人。果不其然，馮管家一聽穆寧看中那株白色芍藥后，親自動手把它挖了出來交給穆寧，還抱歉地對穆寧道：“下人不懂事，還望王妃見諒。”

“沒事，不怪他，是我唐突了。”穆寧發自內心的話讓管家和園丁一下就對這個王妃的印象高了幾分。拿了白芍藥，小心翼翼用帕子包了帶回去。沫兒在屋子里翻了半天總算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花盆，偌大的裳容閣找個花盆卻那么難，討厭的端王。沫兒吃了一鼻子灰，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不是全推給了楚榮燁，現在在她眼里，楚榮燁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誰叫他讓小姐難堪來著的。

“奴婢踏雪給王妃請安，王妃萬福！”穆寧剛把花移栽到花盆里正在給花澆水，聽得丫鬟來稟報有侍妾來請安，自顧命人去宣，手卻依舊不離那盆芍藥，直到一陣百靈般悅耳的聲音在房里響起，訝異地抬頭，不禁倒吸了口氣。

那如柳葉般纖細的眉毛，襯托著一雙靈氣的雙眼，彷如要將人吸引入那迷幻之中，精致挺翹的鼻梁如鬼斧神工手下的佳作，將臉頰切割出完美的比例，唇角兩個梨渦好像隨時都會讓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一樣。好一個美人兒！

她竟不知端王府如此人杰地靈還藏著這樣的美人，還只不過是楚榮燁的侍妾，真是暴殄天物啊。和她一比，穆寧倒是有點自慚形穢了。

“妹妹快起來，都是一家人，日后不必行此大禮。”短暫的驚愕過后，穆寧恢復常態，彷佛剛才失態之人不是她，招呼踏雪坐下，讓沫兒上茶，自己則就著臉盆里干凈的水清洗著指縫里殘留的泥漬。

“王妃此言差矣，王妃身為王府的女主人，而踏雪只是一名侍妾，身份低微，每日清晨來向王妃行禮乃是奴婢分內之事。”踏雪不卑不亢，耐心地向穆寧解釋著。

踏雪鏗鏘有力的話引來穆寧再度側目，小小侍妾能這般不卑不亢，也不自恃貌美，她倒是喜歡。

踏雪靜靜地站著，余光注意到房間里新栽種的芍藥上，笑道：“王妃好興致！”由衷的贊揚，無任何挖苦之意，看著穆寧的眼神亦是清澈不帶一絲雜質。

“只是一種喜好罷了。”穆寧亦笑道，養花可以平心靜氣，陶冶情操，她一向是這么覺著的，所以沒事兒就會擺弄花草，久而久之竟也喜歡上了。

“芍藥，性寒味苦，其根可入藥，有散瘀，、活血、止痛、瀉肝火之效。”踏雪聞著芍藥的幽幽香氣脫口而出。

“妹妹懂得醫理？”這回穆寧真的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的人了，

“略知一二。眾所周知王妃醫術高明，是踏雪班門弄斧了。”

“醫術高明？”外面就是這么傳的嗎？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別人是這么知道她懂得醫術，看來外界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對毒藥方面可是一竅不通的，當真是以訛傳訛啊。不過她也懶得解釋，解釋了也不見得有人相信。

笑了笑接著說：“哪里，妹妹直言不諱更令姐姐敬佩。終究是一家人，日后你我二人便以姐妹相稱。姐姐若有不好的地方也請妹妹多加指點。”穆寧正了神色，對踏雪的欣賞溢于言表。

“是，姐姐。”踏雪欣然接受，既然王妃已經發話，再推辭倒顯得矯作了。

沫兒端上茶，穆寧協了踏雪一同入座，二人邊品茗邊話家常，談論間發現彼此甚是相投，大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我道哪兒都見不著姐姐人影，原來是早妹妹們一步來給王妃請安了。這都怪妹妹昨兒個因王爺大喜激動過頭睡晚了，這才導致今兒個起晚了。王妃該不會介意的吧？”濃重的脂粉味兒隨著來人登堂入室彌漫了整個屋子，穆寧素手掩鼻，眉峰輕皺。

不知天高地厚。這是穆寧腦海里的第一印象。

好一會兒，待穆寧稍適應這股味道，這才看向來人，“不好意思，本妃不習慣脂粉味。三位是…”穆寧故作疑惑，其實剛才踏雪已告知過她，端王府有四名侍妾，除了踏雪，另三位分別是王晗煙，姜菁菁和戴絮兒。現下她故作不知，就是想煞煞她們的銳氣。

果然，愣了半晌三人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奴婢晗煙、菁菁、絮兒給王妃請安。”

“嗯！”穆寧滿意地點了點頭，心下偷偷笑了。這人啊，必要時候還真的不得不向惡勢力低頭，雖然她不是惡勢力，不過她承認，這身份有時還挺好使的。從小跟娘親一起生活，連著性情也像極了娘親，與世無爭。只是如今人家都欺負到她頭上了，這么狂妄的挑釁，她堂堂端王妃若再不還擊豈不是會被人當做軟柿子。原來她骨子里還是帶有那么點使壞的心思的。

出了裳容閣，王晗煙忍不住破口大罵：“什么王妃，不過是有名無實的罷了，也敢讓本小姐難堪，說到底，我才是王爺的女人，她算個什么東西。今日的羞辱我絕不會就這么算了的…”那一副彪悍模樣簡直與潑婦無異。

“就是，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姜菁菁心中也同樣不平，揪緊了繡帕附和，好好的一塊繡帕在她的撕扯下面目全非。

“妹妹們消消氣，千萬不能和王妃起沖突啊…為這種人氣壞自己可不好，再說了，忍一時之氣方能成大事。”三人中也就戴絮兒最沉得住氣，表面上不停勸導她們，其實心中另有一番計較。

她留意到王妃住的院子是整個端王府風水環境最佳的地方，若不是王爺的安排她能住得進去嗎？還有就是王妃的室內那盆白色芍藥分明是王爺花圃里的那株，園丁和管家沒有王爺的吩咐是絕對不敢擅作主張的。就憑這兩點，她就不能和王妃起正面沖突。

原先她以為王爺是被逼無奈才不得不娶這個將軍之女，可現在細細想來，誰又能逼王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呢？王爺是那種看上去溫和但一發起脾氣就連煊帝都制不住的性子，這次竟會乖乖聽從煊帝賜婚的旨意，只怕是早就對王妃有意了。她真是太大意了，竟然沒有提前觀察到，如此往后她得多加留意了。

裳容閣

“姐姐剛才那般對她們，以她們的性子定會記恨在心，恐怕姐姐以后有的憂心了。”踏雪無不擔憂道，她初入王府時也不曾少吃她們的苦，對她們千奇百怪的手段也是尤有余忌。

“我只希望在王爺不在的這段時間里能代王爺打點好府里的一切，名分什么的不過是虛的。要是她們稀罕王妃這個頭銜，讓給她們也罷。”輕啜口茶，穆寧感慨道。楚榮燁真是拋給她一個難題。才一個上午，她就已經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光是應對侍妾就要費這么多神。

“姐姐淡泊名利，這份情懷著實令妹妹佩服。只是姐姐切記，這話萬不可說與他人聽，被有心人知道怕又會大做文章。”

穆寧但笑不語，不是她不愿爭，而是她壓根不稀罕。若踏雪得知其實她早就心有所屬，不知會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