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十四，大婚前一夜，真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喜的自是煊帝無疑，這愁得嘛…

皇宮朝和宮

德妃遣了殿里所有宮女太監下去休息，正焦急地在殿內走來走去，時不時抬頭向大殿外張望，雙手緊握，掌心冒汗。

“娘娘，右相來了。”文燕從外頭一路小跑進殿內。

“微臣參見德妃娘娘。”賀滿大步流星，向德妃微微行禮。

“大哥，這兒沒外人，就不必行這種虛禮了。”德妃說，“文燕，去殿外守著，別讓任何人進來，如果皇上來，就說我已經睡下了。”

“是。”文燕應聲退下。

“大哥，時間緊迫，妹妹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你知道妹妹這次叫你進宮的原因，直接說，你有沒有什么辦法阻止楚榮燁和穆寧的婚禮？”德妃開門見山地問。

“瑤兒，要能阻止大哥早阻止了。你也知道大婚就在明天，這么短時間我能想出什么辦法。”賀滿這段時間也一直為這事傷腦筋，德妃派人再三催他進宮，他也想進宮見德妃又苦于時機不對。再笨他也知道一旦楚榮燁和穆寧成親，太子的位子就岌岌可危，萬一再一個不小心倒臺，那他這個右相不也跟著完了嗎？今天是最后的機會，他實屬沒辦法了才冒險進宮來見德妃，想知道她有什么好的計劃。

德妃不死心，追問道：“大哥真的沒有主意嗎？要是等明日大婚之后，一切就晚了。”

“妹妹啊，你向來比哥哥聰明，我在朝堂上的那些伎倆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那都是你教給我的。現在連你都沒有辦法的事哥哥怎么可能解決得了。”賀滿倒是沒說假話，當初他靠著和德妃的關系升了官，后又憑著自己溜須拍馬的本事一步步爬到右相一職。他充其量也最多是在人前擺擺架子，暗地里出謀劃策的全是德妃，朝中跟隨他的大臣也都心里明白，與其說是站在他這邊倒不如說是站在德妃太子這邊。

聽到賀滿的話，德妃心里那個氣啊，她怎么就攤上這么個哥哥，關鍵時刻起不了一點作用。要是明日真讓楚榮燁和穆寧成了親，以穆楓的性格一定會幫助楚榮燁在朝堂鏟除異己，那她二十年來辛苦建立起的一切豈不是都在為他人做嫁衣。

不，她不甘心，她不甘心。憑什么，這一切，原本就是屬于她的。二十多年前煊帝登基，當時她以煊帝側妃的名分被冊封為瑤妃。煊帝登基后一個月，她誕下皇子，那是煊帝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個皇子，母憑子貴，她自然而然認為日后會憑借孩子扶搖直上。

可是煊帝登基之初花國作亂，煊帝作為新皇根基尚不穩固，急需穩定朝綱，雖有大將軍穆楓上陣殺敵，國庫資金卻嚴重不足無法支援前線。煊帝需要資金來源，于是娶了煊燁首富家的千金為后，也就是現在的皇后。她做不成皇后她認了，畢竟皇后幫了煊帝，只要她還有皇長子在手，她有什么好擔心的。

而她萬萬沒有想到，皇后會對她的孩子下手。皇長子的奶娘因家中有事請辭，皇后掌管后宮又幫她找了一位奶娘。喂了三天，皇長子卻莫名染上了天花，經查明，發現奶娘體內帶有天花毒素。事情水落石出，奶娘被處死，可是她的孩子最終沒有熬過去，僅僅四個月就夭折了。她痛不欲生，更知道這一切都是皇后的陰謀，奶娘是皇后找的，有沒有病皇后最清楚，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要害死她的孩子，好讓自己的孩子做長子。

皇后終于得償所愿生下皇子，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只是個寂寂無名的三皇子，所以她以命做賭注替煊帝擋了一劍，為她的孩子爭到了一個太子之位。

而這些，原本就是屬于她的，如今她卻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計劃得來，她怎么能再讓人輕易搶走今時今日她擁有的一切。不管他是端王或是皇后，誰也沒資格奪走。是他們不仁在先，那就休怪她不義。

恨意逐漸取代理智，一想起自己年僅四個月就無辜夭折的孩子，恨意像是排山倒海而來，直壓得德妃透不過氣，原本清秀的面容也被恨意扭曲。她不會讓皇后如意的，絕不。她要報復，叫皇后也嘗嘗失去孩子的痛苦。

“大哥，我有一計，無需我們動手亦能神不知鬼不覺除掉楚榮燁。”

“什么計策，說來聽聽。”賀滿好奇。

“你不用知道內容，只要幫我一個忙，幫我把我寫的信交給東雷國的人。”

“東雷國。”賀滿心下一個激靈，“瑤兒你說什么呢，大哥怎么會認識東雷國的人，更別提跟他們扯上關系？”死鴨子嘴硬。

一個陰冷的眼神掃過去，賀滿目光閃爍不定，虛心地低下了頭，他的妹妹，有時真不是一般恐怖，連他這個做哥哥的都看不透她的心思。

“大哥還想瞞妹妹嗎？此時并非使臣朝貢季節，東雷國的人來我們煊燁，為的不就是你透露的消息。”她只是奇怪到底是怎樣消息，值得東雷的人冒死跑來煊燁。

看來他當真什么也瞞不了他這個妹妹，無論是太子還是他，一舉一動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他也是無意中結識了東雷的人，他給他們提供信息，他們給他錢，這可是公平交易。討好的笑笑：“妹妹說的是。”

“那信的事呢？”

“妹妹放心，大哥一定轉達。”既然德妃都知道了，他也不必再隱瞞，妹妹說能除掉端王就一定能除掉，此事還是聽她的好，畢竟一家人德總不會害他，也算是為了自己以后的榮華富貴吧。忽然想起被他關在城郊別苑的那個女子，問德妃道：“對了，那個叫傾音的女子要怎么處置？”十幾天前，文燕把一個昏迷了的女子送到他府上，說是德妃交待的先幫忙照顧，他不明所以，怕誤了德妃的事，索性把她關在別苑里頭。

“這個嘛，”那可是她兒子的心上人啊，是用來牽制她兒子的，“找幾個干凈利落的丫鬟好生伺候著，她要什么就給她什么，只要別讓她跑了。記住，還要專門請人煎藥給她喝，可千萬別怠慢了。”

誒？這是什么理啊，突然扔給他一個小姑娘，還要他像供祖奶奶一樣供著，當真是奇了怪了。不過算了，反正那座別苑久不住人，空著也是空著，不過是請幾個丫鬟伺候罷了，也礙不著他什么事，且隨便吧。

應下德妃，賀滿跟德妃告退打算回府，還沒出門口，卻被德妃叫住了。

“等等，大哥還沒告訴妹妹，究竟東雷的人是為何事來到煊燁？”

原來是問這事，“其實也沒什么，我只是告訴他們，有傳聞說，御國皇子在煊燁出現。”

什么？德妃詫異，御國皇子，那不是十幾年前就死在御國皇后寢宮了嗎？怎么會？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賀滿就是少根經，明知道一個已死之人出現在煊燁是件不正常的事也懶得去管，覺得那不過是謠傳而已，也不放在心上。對此刻德妃的反應也覺得是庸人自擾。

而事實上，這盤棋已經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鎮南將軍府

穆寧吃過晚膳本該早早地睡下，好為明天養足精神，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點睡意也沒有，精神反而越發清醒。

起身披上披風，走到院子里，沫兒已經睡了，周圍靜悄悄的。穆寧仰起頭做個深呼吸，深深地吸氣，再慢慢吐氣，然后睜開眼睛看著星空。天上沒有烏云，可以清楚地看見整個星空。今晚的月亮好像特別圓，穆寧想起娘親教過她的話：十五月亮圓又圓。明天就是十五了，是她大婚的日子。娘親，寧兒要嫁人了，娘親在天上也會看著寧兒的吧。小時候她和娘親一起看星空，娘親說，天上的每顆星星都是地上消失的人的化身，前一晚的星星越多，代表祝福你的人越多，明天就一定會是個好天氣。長大了，懂的多了，知道娘親說的是哄她的，可她也情愿就這么一直相信下去，相信娘親會是這滿天星星中的一顆，正默默看著她，保佑她。有娘親的守護，她一定會幸福的。

從袖子里拿出折疊的錦帕，緩緩翻開，一枚箭頭赫然躺在錦帕中央，箭頭箭身均已金色上漆，箭身只剩下指甲蓋左右的長度，是以某種金屬制成，斷口處奇跡般的整齊，這是被鋒利的匕首削斷的痕跡，細觀之下，箭頭前端摩擦痕跡之下隱約還能看出有個半個模糊的字，結合露在外面的半個字便可知，那是一個“隱”字。三年，三年來穆寧隨身帶著它。這是那個人留給她的唯一的東西，想他的時候會拿出來看一看，細細摩挲，好像透過它能感覺到他的溫度。手不自覺撫向心口的位置，穆寧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也被觸及。

有時候，能夠思念，也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