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全都給我滾出去！”東宮里，一陣噼里啪啦，身著錦衣華服的凌梓軒不去新迎娶的太子妃——楊太尉之女楊盈瑩的寢殿共度良宵跑到書房一陣憤怒的發泄。

門外侍立的太監止不住瑟縮，生怕太子盛怒之下一個不小心自己小命不保。悄悄偏了下腳步，候著的身影很自然的略微隱藏在微闔兩扇門的視覺死角。看不見應該安全些，兩個太監不約而同地彎著腰略松一口氣。

“老臣冤枉哪！老夫不知太子何處聽說，可是軍火私販，是絕對沒有的事。皇上，您就是借微臣十個膽微臣也不敢呀！”

“老臣并不曾去過遂州啊，皇上！當日太子殿下大婚，有眾位大臣所見，微臣確在賓客之列，而之后先行離席也是因著身體小恙，不堪酒力乃回府稍作休息。隨后洪侍郎、梁府尹還曾入府探望老臣一番，如若太子存疑，下官斗膽，懇請兩位大臣可為殿下解惑……”

……

“老臣入仕三十余載，承蒙先帝與圣上的知遇之恩一路相攜，乃有今日之尊榮。老臣感激不盡，恨不能肝腦涂地以報圣恩。老臣不敢自居功勛，一直以來對我朝中大小事務雖不能算之嘔心歷血但也稱得上潔身自好，恪守本分。只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啊，以老臣今時所處之權位難免引得一些宵小之輩覬覦繼而攻擊。太子年輕有為，實乃我世延之幸，但畢竟久居異邦，遠離我朝，有些不了解也是正常。為表誠心，微臣愿以死明鑒！求圣上成全！”

……

“自先帝以來，微臣便受命整治朝綱，撥亂反正。微臣不知太子聽何人慫恿，也不知此事何人所為，但是有一點，此唯恐天下不亂、殘害忠良之奸佞小人萬萬留不得！下官懇請太子直言，微臣也好以證清白！”

……

右相老淚縱橫，字字泣血，端得大義凜然又委屈難抑，與洪侍郎，梁府尹等人一搭一合，唱作俱佳地在空寂的朝堂上上演一幕忠臣被誣的苦情戲，不但讓自己占得先機還博取一干不明就里的大臣們的同情與感傷。而自己呢，準備了許久只等甕中捉鱉，不但沒捉到老鱉，竟還自己掉翁里？不但苦心白費還深陷被動，引發諸多大臣暗生不滿和戒備。自己如今該是心胸狹隘、不容賢能，不辨忠奸、殘害忠良，剛愎自用、集權狠辣的形象吧。想起朝堂上那幕滑稽劇，凌梓軒就恨不得凌遲那老奸巨猾的老匹夫。

“啪！”一陣凌厲的拳風刮過，結實寬大的檜木書桌硬是被砸掉一角，滋啦啦掉了一地的碎屑。凌梓軒喘著粗氣，頹然地坐在地上，雙目憎恨。

已經這樣準備許久，竟還不能拔掉那老匹夫？！通敵賣】國、軍火買賣、套空國庫白銀9000萬兩，種種罪行足以讓他死無全尸千百次，可偏生自己抓不住！不但抓不住，竟還反被構陷！國庫虛減的白銀不但與他扯不出半點干系，而且還借著三年前的盧州水災案禍水東引，栽贓給了盧州知府——李維寧！

李維寧？自己豈不知李維寧何許人！那個世延二十年自己偶然搭救的落魄青年是個才思敏捷、滿腹經綸更有著輔君濟世良方的人才啊！六年了，都不曾貿然聯系，今番事故，這個捏造身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悄然插入士族隊伍的暗樁竟這樣莫名其妙變成了替死鬼給拔了？！想想怎能不讓人生恨！

更可悲的是，自己居然救不了他。怎么救，救了他，就有明顯的陣營分化，李維寧貪污腐敗、欺君罔上，而自己也連帶出治下不嚴、監守自盜的罪名……雖然誰都知道，父皇并不會真把自己下放天牢，可是一個初返朝廷的年輕皇子根基尚無便接二連三地放下大錯……還有多少忠誠官吏還愿相信自己？追隨自己？

……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凌梓軒揚起臉龐，微微苦笑著自嘲，淡淡的話語充滿著挫敗和無奈。““父皇，也許—您說的是對的……”

想起此前明明已經被勸說策反的洪侍郎、梁府尹的臨陣倒戈，那張年輕驕傲、眉目英挺的俊臉這一瞬間有這說不出的悔恨、疲累還有不甘。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到底低估了這株千年樹妖的影響。一個是根基深厚、權震朝宇的兩朝元老，一個是初出茅廬、年輕稚氣毫無根基勢力可言的年輕皇子，試問有誰會瞎了眼睛選后者？

那雙總是濃黑深邃的大眼睛此時竟經不住酸澀難耐，兩行清淚順腮而下，倏忽滴落，滲進奢靡華麗的地毯轉眼消失。

“說到底，皇兒，你還太年輕哪。你歷經磨難，九死一生，如今能平安歸來，父皇深感欣慰。只是你一定要記住，暗殺不過是權術之中的小小伎倆，右相之心機詭秘難測，遠比你想象的深沉，你萬不可掉以輕心！”

“天下間的父母莫不希望子女平安喜樂，一生順遂。父皇亦如此。可是生于帝王之家，你必須先學會權謀之術，在角力之中取勝方能坐擁天下，享人世之福。你如此不但扳不倒他還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但是父皇不會攔你，知道為什么嗎？所有的政治經驗莫不是從血淋淋的教訓中取得，即是父皇當年也狠狠摔過。年少激烈，沉不住氣，正常。但是父皇垂垂老矣，皇兒你——需自己成長啊……”

……

父皇的諄諄教誨回響耳畔，那張滿含深切希望、威儀天成又顯有老態的臉一一掠過眼前，交織著那些戍守邊關的錚錚將士正忍饑挨餓、街邊餓殍累累、貧賤人家賣兒弻女的畫面……還有李維寧最后回首那一抹鄭重又充滿期盼的目光…………凌梓軒搓了搓紅腫的眼眶，猛地破窗飛入院中，長嘯一聲，拔劍出鞘。劍氣如虹，寒光逼人，所到之處翻騰著滾滾殺機。

風吹過，卷起漫天衰草綠葉，天地間一片凄迷肅殺之意。

（55，可憐的軒軒，一出場就敗掉了。不過政治這東西真黑暗，莫覺得是沒有常勝將軍。即使是雍正前大半段都是失敗的，即使最后被康熙摒棄的老八此前也有受重用的時候……所以，不是圣人，勝敗是正常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