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那伊人
- 梅花扇
- 黃瑤猶猶
- 2376字
- 2013-06-03 16:48:49
近來王府中人憂心忡忡。前幾日,王妃受了風寒,便日日咳嗽,國主急急派了御醫過來,也是束手無策。只能開了一些方子緩解一下,病根卻始終無法找出。
下人們聽說,國主為此在御書房里大大地發了一通火,第二日便發榜遍求名醫。
如此這般,每日夜半從王妃臥房中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緊接著,王爺也被傳染到,這一場風寒纏綿了許久,整整半年,兩人的病癥卻仍不見好。
擔心傳染到母親和王府眾人,唐風便遣了白露帶了幾個侍女去了別院居住,后半年他因病情加重,也搬了過去。
白露靠在榻上,用綢帕掩著口輕輕咳嗽。許是她較唐風體弱,給兩人下了同樣劑量的慢性毒藥,她身體衰敗的速度比唐風更加快一些。她拿開綢帕,看著上面的斑斑血跡,淺淺地笑了。
沒有今生,便要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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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之日,昆玉樓臺,雪壓桃花殘枝,瀚海闌干百丈冰。
午夜,白露走在廊間,似一縷幽魂般腳步輕飄,袖中藏著一把匕首。行至唐風的臥房處,她臉色蒼白站在門口,停住了腳步。
她的身體一日比一日衰敗,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她不想先走,不想在奈何橋上苦等他,她等他等得夠久了。
良久,她回過神來,輕輕推開了房門。
室內漆黑一片,月光斜照入房間,樹影斑駁。
唐風面色蒼白,靜靜地躺在床榻上。
她站在床邊,在陰影處,俯視著他,靜靜地看著他那張印刻在自己內心深處的臉龐,驀地心中一顫。
此時,在燕國與他在一起的一切歷歷在目,那曾經溫柔繾綣,廝磨耳語的幸福一絲一絲涌進她冰冷已久的胸膛。
她淺淺地笑了一下,接著緊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提步緩緩向前。
她俯身坐在榻邊,手中撫著刀柄上雕刻的花紋,輕聲說:“你許我來世,我便要來世。”
她一咬牙,跨上唐風的身軀,手持匕首,顫抖地拉開了他的衣襟,比對著他的心口。她顫抖地慢慢抬起手,月光照進,光影反射,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唐風脖頸上的物件。
雙生玉佩?!
與他離開燕國時送給她的玉佩一模一樣,只是此刻掛在唐風脖頸上的這塊玉佩上赫然刻著一個露字。
她一驚止不住地往后摔去。
唐風被聲音驚醒,半坐起來,看見她頹然地倒在地上,手邊掉落一把匕首。
白露顫抖地用手輕輕扯開自己的衣襟,拉出脖頸上自己的那塊雙生玉佩,緊緊握在手中。
她慢慢站起身,低頭看著他,顫著嗓子問道:“就算是我真的背叛你,讓你失了王位。但是,王位對你真的那么重要嗎?你失了王位,就這么痛恨我嗎?”
他坐在那,就這么安靜地望著她,默然不語。
兩人沉默地對望著,室內寂靜無聲,空氣似凝結般,只聞屋外樹枝被風吹的吱嘎作響,輕輕地敲打著窗戶。
突然,窗口射來一支弩箭,弩箭劃破空氣,發出刺耳的聲響。
唐風迅速地站起身抱住白露,護著她往地上滾去。
緊接著又一支弩箭破窗而來,唐風起身反手從床邊抽出長劍,橫在身前,手腕輕轉,劍鋒劃起一圈光影,斬斷無數飛箭。
他將白露一把推至屏風后,一腳踢開*房門仗劍而出。
屋外傳來廝殺聲,白露膽戰心驚地站在屏風后,突然聽到唐風一聲怒吼。
她腦中一記驚雷炸響,想也沒想,奔出屏風,撿起地上的匕首便沖了出去。
白雪皚皚,蒼茫無邊。
院子中無數個黑衣人倒在地上,唐風手提長劍,劍上血影重重,慢慢的順著劍身淌了下來,滴在一片雪白上,似冬日桃花般慢慢綻放。
他提著劍,看著她默然不語,突然嘴角微翹對著她笑了笑。
白露提著匕首站在石階上,呆愣地看著他的笑顏,許久未見的,曾經溫暖了她多年的熟悉笑顏。
驀地他手中的劍掉落,身子頹然倒下,激起地上一片雪花,后背一支弩箭直指蒼穹。
她尖叫著奔過去,用手托著他的頭,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顫抖地喚著他的名字。
唐風緩緩睜開了眼睛,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他張開嘴緩緩道:“失了王位不重要,我恨的是,失了你的心。”
布滿鮮血的手慢慢地抬起,輕輕地撫摸在她的臉上:“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他的笑容停在臉上,手無力地倒在雪地上,眼中漸漸失去了神采,一縷雪花飄落掉在他光潔的額頭上。
她伸出手,將雪花拂去,顫抖地托起他的手慢慢地貼在自己冰冷的臉頰,顫著聲音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天空中飄下了大雪,純潔的不似人間之物,掩蓋住了一切情和怨。
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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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白露從我的元神提出,她軟軟地摔倒在地上,臉上竟然斑斑淚痕。
我心中計量幾番。世間輪回,一旦脫離肉體,幻化為魂,雖則有了眾世的記憶,卻也看淡一切,似她這般做魂魄做的如此傷情,對這一世如此執念的,倒也少見。
她緩緩起身,跪伏在地。我看著她,搖著扇子道:“你在這世間是否有一位胞妹,與你長的極像。”
她愕然抬頭:“仙子說的是白霜?”她頓了良久,皺眉說道:“父王當年酒后寵幸了母后身邊的侍女,生下了一女。自小便與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但是她幼時便自請去軍中,之后我便沒再沒見過她。過了幾年聽說她戰死沙場。”
我點點頭,拿著扇子掂在手里。
白露的記憶里只是片段,之前我便問司命討了他們的命本來看。
白霜在唐風走后一年便遵了燕國國主的命令,盜了白露的玉佩前往孤竹國。與唐棣合作,劫走唐風的母親,逼迫他扶持唐棣上位;接著又逼他娶白露,種種行為造成了白露與唐風誤會重重,傷情萬千。
我細細思慮著,這事兒需要一絲一絲地捋清楚。
首先呢,要想成全她,先得保住他倆的性命。
這后一次危及性命的刺殺,是唐棣的作為,許是不滿于白露嫁了唐風,當然他不知道他喜歡的那個白露是白霜。如果沒有白霜這事兒,便沒有唐棣這事兒,也就沒有了這次刺殺。
前一次是盧文秀派的,因著只是爭寵行為,危害性雖不值一提,但也需警惕。但是若沒有白霜這事兒,唐風就不會娶妾,便沒有文秀什么事兒,也就沒有了這次刺殺。
再著,想要解了他們的誤會,也得解決了白霜這事兒。
想來想去,這始作俑者便是白霜。
我在腦子里面白霜白露的繞了半天,覺得煞是辛苦。禁不住心里暗暗佩服我特別不待見的那位少司命,這排幾千億個命本,真不是仙干的活兒啊。
我收了折扇,走到白露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待會兒,我便將你放進這仙境中,必定會圓了你的心愿。讓你和唐風有個圓滿。”
她匍匐在地,顫了顫身子,說了聲多謝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