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趙之恒一直把我一個人關在平時開會的房間里，頭頂有個攝像頭一直對著我，我靜靜的坐著等待趙之恒那個變態的審判，我知道這次我肯定完蛋了，必然又少不了一頓揍。

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我自己都瞌睡了，趙之恒開門進來，惡狠狠的把一疊文件丟到桌子上，我被嚇醒了，再也不瞌睡了。

趙之恒問“沒有給你配槍，書輝的手槍，為什么在你身上。”

我一聽，我想趙之恒那個變態事情肯定知道的七七八八了，現在來問我，肯定是對口供，我心里想著，配槍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我拿了別人的搶在那么多群眾面前開槍讓他們收到了驚嚇，這次我知道自己肯定完蛋了，我完了我不能讓書輝跟著完蛋。總而言之，這是我害了他。

我說“我長這么大，第一次見到真搶，就跟書輝要過來看看，書輝一直不給，我身手好，我搶過來的，當時正好鄭敏從理發店出來，書輝趕著跟蹤證人，就開車了。我們跟著鄭敏，見到她跟一個男人吵架，我們就上前，那男人一見到我們撒腿就跑。我就跟著追了。”

“你跟人表明身份了嗎？”

我搖搖頭，“我在追的時候說我是警察，但是他沒理我一直跑，我后來朝天上開了一槍嚇唬他，他后來對我開槍，在后來書輝來了，制服了他。”

趙之恒說：“誰告訴你你現在是正式探員了，誰告訴你可以在鬧市區開槍的。”

我沒說話，趙之恒火氣上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立馬一個手掌印，我知道我這次完了，書輝肯定被隔離審查了，誰來救我啊，這次完了。

趙之恒不知道哪里變出來的鐵棍，開始朝我的頭劈過來，我看著鐵棍劈過來，沒想過要躲，我好像看到林更生在伸手召喚我。

我閉上眼睛就聽到嘎嘣脆骨頭斷掉的一聲。

（二十）

恒星大樓從表面看是個普普通通的寫字辦公樓，其實是省公安廳秘密小分隊的集訓地，專門調查一些重案，懸案以及一些神神鬼鬼不能用科學根據解釋的案子，一共三十二層，每一層有專門的項目分類，探員宿舍，健身房，食堂，化驗室。。

十八層原先是我躺了幾個月養傷的地方，那時候我每天被裹腳布一樣的紗布裹了一層又一層，每天涂不同的藥膏，喝不同的藥湯，有時候連藥渣都要喝，我也是在這個地方被改了容貌，連骨頭都更耐打。

現在這里躺著的，是書輝。

大曾和王子文過來看他看了很多次，我一直遠遠的坐著，不敢說話，四個穿著醫生袍看不出男女的人時不時給書輝換藥，書輝的右手裹著厚厚的白紗布，跟白石膏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像以前一樣活動自如，我想我都能被打爛了還能長出來，書輝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弱不禁風的德行，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抓到的嫌疑犯叫秦廣，審訊了很久他一直不說話，趙之恒跟大曾審鄭敏，鄭敏也是一直不開口。他們商量好之后，決定先從鄭敏的方向開口。

趙之恒，大曾跟王子文三個人輪流審訊，秦廣和鄭敏好像約好了一樣一直閉著嘴不說話。

王子文表示很遺憾說：“一開始書輝跟鄭敏有所接觸，后期也是他一直在跟著鄭敏，鄭敏的情況書輝最清楚了。哎，可惜。。”

趙之恒想了想，吩咐我只要書輝一醒立刻告訴他，我不敢說話，順從的點頭。我說：“書輝為了案子，有時候會故意跟鄭敏聯系的，應該會發發短信什么的。”

“那你去看看書輝手機，看看有什么線索，也好趕緊讓他們說出真相。”

我點點頭往書輝住的房間走，病房在十八樓，我沒有乘電梯，一直走的樓梯，原來一直走到十八樓是這么累人。

我進門的時候，幾個穿醫生袍的依然在給書輝換藥，我拿起凳子上書輝的外套，翻他的手機。

書輝的手機很舊很舊，漆都掉了，觸屏也已經不太靈敏，我好不容易摁亮了屏幕還要解鎖，我翻了翻白眼，猜了幾個字母都不對，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繼續試，各種字母組合，我打電話問王子文書輝的生日，試了又不對，不知道試了多久我用他的名字加我名字的縮寫，短信密碼就解開了，我又開始翻白眼。。

里面很不少書輝跟鄭敏來來回回發的短信，鄭敏大多是在講自己的生平，心酸，不容易，書輝總是以安慰回應，有時候就是呵呵。

我靠著椅背無聊的翻著手機，摁來摁去，手機遲鈍的不行，無意中翻開了相冊，雖然書輝的手機褪色的差不多了，但是相機像素還不錯，把我拍的蠻清楚，連我打瞌睡流的口水都拍的很清楚。

我給王子文打電話借了點錢出去給書輝買了一部新手機，我想等他醒來我就送給他，也算是還他上次送我手機的一個人情。

大曾叫我一起審鄭敏，負責在旁邊做記錄不要插話，否則不符合程序，我本來不大樂意，我想說既然不符合程序干嘛還叫我出現，進門之前，趙之恒叫住我，給了我一張身份證和警官證，我拿著警官證，上面明明顯顯印著董可涵的名字，至今，王玥已經死了整整一年，我已經是正兒八經的警隊里面的人了，我沒說話，拿著兩個證就跟著大曾一起進了審訊室。

鄭敏沒有帶妝，顯得特別憔悴，臉很白。

大曾脫下帽子，“現在我們已經證實了郊區的女燒尸是文靜，我們也證實了文靜的銀行卡里面的四百萬是由你分幾次取走的，我看你現在不說話也沒用，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們抓到你們的時候，秦廣正在打你，他跟你為什么起的爭執，你自己最清楚，這個男人值不值得你在這硬抗，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姓名。”

鄭敏抬起頭看著大曾，又看了看我，“你們不是明知故問么，這地方我又不是第一次來，有必要這樣么？”

大曾吼了句“問你什么就老實回答。姓名。”

“鄭敏。”

“年齡。”

“29.。”

“職業。”

鄭敏沒說話。大曾又重復了一遍“職業。”

鄭敏顯得有些尷尬，眼神不自覺的看了看別處。大曾沒有不依不饒，繼續問，“你認識王志強嗎？”

鄭敏停頓了兩分鐘左右才說“我們曾經在一起。”

大曾說“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我們交往過，是男女朋友。”

大曾說“你跟秦廣是什么關系。”

鄭敏深吸了一口氣，“你們不用問了，我什么都說，事到如今，我還有什么好藏的。。我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呵呵，一個女人，誰不想找個真心真意疼自己的男人，好好過日子，即使是像我這樣的女人。。我學歷不高，爸媽賭博欠了不少債，為了給父母還債，我不得不走上這一條路，我知道我這輩子都別想找個好男人了，可是，知道遇到王志強，他對我真的很好，雖然他沒什么正經工作，沒什么錢，姐妹們經常笑話我饑不擇食，沒的挑，隨便誰都可以，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他，我賺的錢多半都給了他。我真的不在乎錢。。”

我邊打字邊問“既然如此，那事情為什么會演變成這樣？”

鄭敏低下頭，“秦廣是王志強的哥們兒，也是經常做一些散工，有次有個片場要搭建，包工頭找到秦廣，秦廣也順帶叫上了王志強一起去，我想，有活，總比每天閑著好。。誰知道，就是這樣，他認識了那個文靜。。我真的不介意王志強有沒有錢，但是。。”

鄭敏一直哭，一直哭，旁邊的女警遞給她一張面紙，大曾說“我們可以停止。”

鄭敏擦了擦眼淚說“不用。。他跟文靜在一起后，很少來找我，就算出現也是跟我要錢。。我總以為文靜那樣的小明星，就算要找，也要找大款，要找對她事業有幫助的導演，怎么會看的上王志強這樣的工地小散工呢，我總在幻想有一天他會回心轉意。。后來我發現他每次從我這拿走的錢都是給那個文靜花。。我的錢。。我的錢是用自己身體換來的。。我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可是他呢。。我跟他吵了一架，可是他跟我說，文靜雖然是三流小星，但她是印尼華僑，有個很有錢的老爸，他說文靜很好騙。。只要把她騙到手。。錢遲早是我們的。。”

大曾問“你們什么時候決定實現你們的幻想？既然你們真是圖財，為什么要害命？”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人，我以為王志強想要錢，我就拼命抓緊更多的客人，賺更多的錢，想方設法的賺錢，把賺來的錢都給王志強，可是他根本不滿足，他一直跟文靜在一起，突然有一天他拿了一個空桶要我去加油站加滿油。”

大曾問“然后呢。”

“我不知道他要干嘛，就去了，文靜是他殺的。。。”

大曾停頓了一會，問“那王志強呢？”

鄭敏低下頭，“后來，王志強發現了我跟秦廣。。”

我抬起頭問“發現你跟秦廣什么？”

鄭敏沒說話。

大曾把我的問題重復了一遍。

鄭敏說“如果不是為了還債，我不會走到這一步，不會變成這樣，我跟秦廣在一起，可是我根本不喜歡他，我以為他對我是真心的，我想如果他能一直對我好，我可以愛上他的。。誰知道。。秦廣跟王志強商量好殺了文靜，四百萬平分，誰知道王志強反悔，拿著文靜的卡準備一個人走。。。”

鄭敏深深的呼吸，“王志強發現了我跟秦廣，很生氣，他跟秦廣打了一架就走了。。”

“你怎么在王志強喝的奶茶里下的毒。”

“秦廣說想要拿走那些錢，就只能殺了王志強，王志強喜歡喝奶茶，我以前經常定期給他買一箱放在家里，他對我已經沒感情了，他拿了文靜的錢，也不會跟我一個殘花敗柳在一起，我把老鼠藥碾碎了，加了水，注射進了每一瓶奶茶里面。。我原以為我可以跟秦廣在一起。。。。”

我一直整理鄭敏的口供，大曾問完口供就叫我一起去審秦廣，大曾坐下對秦廣說“鄭敏已經全都交代了，我們也有證據證明你跟王志強和文靜的死有關。”

秦廣一直沉默，大概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秦廣才開始說話，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燒尸案和下毒案終究告一段落。我整理完口供交給趙之恒，趙之恒再往上申報，我帶著新手機去看書輝，進了門，那幾個白大褂依然在給書輝換藥，我走進書輝，書輝動了動手，慢慢的睜開眼睛，其中一個白大褂的說“組長，你醒了。”

隨后幾個白大褂前后離開了病房，我看了看周圍，我住在這時候，就我躺著的一張床和旁邊一個很不起眼的凳子，那時候我每天想著趕緊好，趕緊逃跑，離開這個鬼地方，屋子里面什么都沒有，可是書輝住在這里，竟然多了很多水果和鮮花，床的對面竟然還多了電視柜跟一臺液晶電視，我就感到首長跟小兵的待遇真是有所區別。

書輝對我搖著綁著紗布的右手。

我拿著手機坐到床旁邊的凳子，把手機放在書輝的枕頭邊，我說“你那個手機都爛成那樣了，你又不是沒錢，干嘛不換。”

書輝氣虛體弱的笑，他真的很喜歡笑，經常對著我笑，他說“那個手機啊。”

“怎么，前女友送的？舍不得扔啊？”

書輝搖搖頭說“呵呵，有次在網上認識一人，我說我想換手機，可是沒錢，然后我吧卡號告訴他，他就說借我錢買手機。”

我吃驚的看著他。“真的假的。”

“哈哈，真的啊，第二天我就把錢還給他了。其實我只是開個玩笑，我自己也壓根沒想過一個網友會借錢給我。”

我翹起腿靠著椅背上說：“你們都是奇葩。”

書輝又開始笑，趙之恒以前警告我說少惹書輝，他生氣起來會動手打人，事實證明這句話一直是瞎話，只有趙之恒那個變態經常動手打我。

我把裝手機的盒子打開，把手機電池和手機卡裝好，遞給書輝，我說“試試吧，比你那個爛的稀巴爛的手機好用多了。”

書輝搖了搖自己綁著紗布的手，意思是自己現在動不了。

我翻他舊手機里面的相冊給書輝看，我說“你太狠了，把我好端端一個美人胚子拍成這樣。”

書輝見到我解開他手機密碼，驚訝的不行，過了一會又有點尷尬，一點不像平時跟我油嘴滑舌的樣子。

我說“那天的事，謝謝你。”

他裝作毫不知情的說：“什么事，什么對不起？”

“如果不是你幫我擋著，現在躺在這的，就是我了。。。”

“你少來了，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換了你，估計你到現在還醒不了呢。我只擔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難。”

我楞了楞，假惺惺的回避說“你少矯情了。我說過了啊，別喜歡我。不要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