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幻境

五言·嵐兒戀

去年今日燈闌珊,萍水相逢北城南,嬌悄玲瓏菏衣動,軟語呢喃夜不還。

今年月夜光流轉,復到城南舊塵諳,昔時少年今何在,淚落連珠濕袖杉。

1.

眼前是緩慢游走的白光，千絲萬縷，牽拉著模糊的視線，密密麻麻地縱橫在逆鋒的視野里。

當這些白光匯聚在一起時，折射出一個蒼茫的世界，逆鋒不知所措地站在這個蒼茫的世界中，看到對面也同樣有著一個不知所措的少年。遠處，傳來涯涘渺茫飄渺的聲音“逆鋒，你可能會去到無法估測的未來，也可能會回到沒有記載的過去。”

眼前的這個少年有著精致的臉孔，修長的身材。幾束發絲飛揚在兩鬢，纖細的手指握住一柄淡藍色的長劍。他的眼神里雖然帶著幾分恐懼，卻也不缺乏堅毅和剛強。

少年身后躺著兩個女子，其中一個已經昏死過去了，而另一個，逆鋒認識的，她是煙嵐。

少年更用力地握住劍柄，憤怒地把劍指向逆鋒，說：“可是，可是，無論如何，我要保護好我最重要的人！”說罷，他將劍身橫在自己胸前，四周頓時雪花飄落，紛紛揚揚地落滿了他的雙肩。

逆鋒忽然感到手上有一陣灼熱，埋下頭，才發現，手中竟然多了一柄長劍，外形和那位少年手中的那把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劍身泛著深紅色的光暈。

少年劍的鋒芒在紛揚的落雪和蕭瑟的寒風中鏤出一個年輕男子的身影。男子周身環繞著風雪，頭發呈淡藍色，穿著神族術士的玄術袍。他握住少年的劍柄，少年轉過臉對他說：“寒離，請把你的力量借給我。”說罷，二人握著那把長劍，向著逆鋒刺來。

迎面而來的不僅是肅殺的寒風之刃，還有無數呼嘯的冰棱，逆鋒擋住了劍鋒，卻被風刃劃破了玄術袍。

逆鋒注意到對面少年的眼睛，他的左眼的瞳仁變成了詭異的淡藍。突然，那位淡藍色長發的神族術士從一旁竄出來，朝著逆鋒的側面攻擊過來。

逆鋒的劍被少年的劍卡住了，一時抽不出力量抵擋。

幾乎是冰刃接觸到逆鋒臉頰的同時，一只手從逆鋒身后伸出，一道火焰的防御壁擋下了冰刃。

火焰在逆鋒的臉頰上舞動，可是逆鋒卻感覺不到灼熱，他回過頭，看到一位血紅色頭發的神族男子，他的樣貌幾乎與那位淡藍色頭發的男子一致，唯一的差距，便是他周身環繞的不是風雪，而是火焰。

少年用劍揮出幾道風雪，借機向后跳躍躲閃。之后，他充滿邪氣地一笑，說：“哼，你的右眼也變成血紅色了，沒想到，你還有能力重新操縱焱坼，”

逆鋒一臉地不解，“什么意思，為什么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這是，少年身后的煙嵐蘇醒了，她揉了揉腦袋，當她看到逆鋒的時候，一臉的驚異，她朝著那位少年大聲地喊道：“楓亦鳴！那個，你對面的人不是逆鋒么？怎么……會……這……你快放下劍，不準你傷害他。”

那位名叫楓亦鳴的少年轉過頭，話語里帶著焦急，“可是……可是，那樣的話，我們都會死……”

突然，逆鋒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整個世界仿佛都黑壓壓地沉下來，少年、煙嵐、紅發男子的身影都化作了碎片，斑斕地飛揚在空氣中。逆鋒知道，自己從剛才起都被束縛在幻術中。

逆鋒從夢境中掙扎著醒過來，看到涯涘站在他面前，手指彎曲，分明是使用殺術的手勢，逆鋒想起上次進入父親的試煉幻境的時候，就是被涯涘的幻術所殺死，所以這次回來，應該還被困在涯涘的幻術中才對。那，自己又是如何逃脫的呢？還有煙嵐，不知道她是不是脫險了。

逆鋒忽然覺得自己不是該想這些的時候，因為眼前的涯涘雖然是幻覺，但是實力絕對不比現實中的弱，逆鋒警覺地盯著眼前的涯涘。

涯涘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倒了下去，逆鋒才發現，原來涯涘的背上有個閃電一樣的傷口，傷口處還殘留著靈力。涯涘倒下去之后，逆鋒看到滿頭大汗的煙嵐站在面前，手指交叉，這是使用了泫術師的剺光咒的手勢。

“煙嵐……是你救了我？”

“嗯……他光顧你去了，我偷襲他……”

逆鋒取出錦帕，替煙嵐輕輕擦去額頭上的血跡，煙嵐柔軟的劉海就在逆鋒的手背上扶來扶去，一種微妙的感覺在逆鋒的心里蕩漾開來。

“呃……煙嵐……你……不怕我了嗎？”

煙嵐搖搖頭，說：“我都聽衾落姐姐說了啦，在這個幻境里，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你了。”

逆鋒咧開嘴一笑，“煙嵐……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父親死的時候，你就在他身邊，當時……有沒有……”

煙嵐翹了一下嘴巴，“你，還在懷疑我？討厭。”

逆鋒趕忙說：“不是啦，因為我覺得，父親的死因實在有蹊蹺，而且，絕對能從中找出突破現在這個幻境的鑰匙……”

煙嵐神秘一笑，用手指按住逆鋒的嘴唇，說：“既然這樣，那就等到我們要用到這把鑰匙的時候，再拿出來用吧……”

“對，現在要最重要的事情是……剩下的人里面，有沒有暗殺者，如果有，又是誰……”逆鋒頓了一下，繼續說：“現在，活著的還有衾落和倚闌……之前的暗殺者，應該就在這兩個人里面。”

“逆鋒……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所有的人……有可能都不是兇手……真正的兇手，有可能就是藏著暗地里的那個我們根本不清楚其身份的人。”煙嵐眨著眼睛，靈動的光在她的瞳仁中閃爍，璀璨如同星辰。

逆鋒長長地吸進一口冷風，“煙嵐……不瞞你說，這也是我一開始就擔心的……既然這個幻境是父親制作的，那么，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意識的一部分放進來，如果他藏在背后謀劃一場暗殺，那么，我們的勝算，幾乎是零。”

2.

“逆鋒，無論如何，你讓我們怎么相信你？”

“我絕不會相信，離鸞和涯涘會這么容易死去。逆鋒，如果你不能夠給我一個解釋的話，今天你必須死在這里。”

看到離鸞和涯涘的尸體的時候，衾落和倚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雖然知道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夢境，但是逆鋒心底也微微一痛畢竟兩人，都是自己曾經無比敬佩的人。

倚闌將長劍從腰間抽出，指向逆鋒，道：“你這個昏庸的蠢才，無法及你父親萬分之一，今日，我就要清理掉你這個垃圾。”言罷，一束寒光隨著劍鋒的舞動迸濺開來，在逆鋒面前橫貫開來。

逆鋒只見周身被無數由劍氣織成的網所罩住，并且隨著這張網的逐漸縮小，逆鋒感受到自己皮膚表面仿佛開始出現細微的割痕，一些枝梢末節的疼痛，傳進神經里去了。逆鋒知道，這是倚闌的這招“遮天劍影”，是劍術師最引以為傲的招數，不僅能夠對敵方造成巨大的殺傷，而且從一開始就能夠步步緊逼，將敵人束縛在無形的劍網當中，完全控制住對方的行動，最后甕中捉鱉一般殺死對方。

“破！”只見倚闌手中的破虹劍劍尖一撩，無數道鋒芒在劍網框出來的空間里橫貫開來，期間，伴隨著劍鋒割開肌肉時候發出的沉悶聲響。不多久，劍網中已經是血霧彌漫。

一刻鐘過去，四周出奇的安靜。劍網里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聲響，煙嵐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只是眼角有零星的淚花。

倚闌長吸一口氣，走到煙嵐跟前，蹲下去，把煙嵐扶起來，“公主，讓你受驚了……”

煙嵐盯著倚闌的眼睛，一直盯著，直到他瞳仁里所有的光芒散去，隨著倚闌胸膛撞擊地面的聲音響起，一束紫色的流光從倚闌的背脊抽出來，回到泫術師衾落的手指間。

衾落走到倚闌的尸體旁邊，瞥了一眼，然后轉過頭笑著把煙嵐抱起來，笑道：“小公主，我們回去吧。”

煙嵐依舊一言未發，只是嘴巴里哼哼了一下。直到衾落開口說“其實我就是”的時候，煙嵐才白了她一眼，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衾落死的時候沒有任何的驚訝，煙嵐的幻術很順理成章地貫穿了她的胸膛，然后聽到她喉嚨里鮮血涌動沉悶的聲響，煙嵐站到地上，她知道，如果是自己對衾落動手，衾落是不會有半點反抗的，因為從小到大，璐玦、衾落就像親生姐姐一樣照顧自己，不離不棄，盡管這是幻境的試煉，但是如此真實的生離死別的觸感，卻讓煙嵐想哭出來。她幼稚的肩膀，的確承受得太多太多了。

逆鋒從煙嵐的背后走出來，擦擦嘴角的血痕，看著衾落的尸體，對煙嵐笑笑，說：“煙嵐，我們成功了。”

煙嵐點點頭，她沒有驚訝，因為她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

星位換移。逆鋒就是靠這一幻術，讓衾落和倚闌相互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