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老爹拿著自己的大棉衣的衣袖給她胳膊上的水擦了擦，然后脫了衣服放在被上，全身凍得哆哆嗦嗦的鉆進了被窩里，就露出一個腦袋回道：“你也趕快進被窩吧，今年臘月里特別的冷?！比f老爹催促著。

萬老媽一聽，樂了，說道：“死鬼，你老了老了還會關心人了，真是不容易啊”。

嘴上雖然調侃著，手上卻利索的脫掉褲子鉆進了萬老爹的被窩里。

（那時候東北農村一般是一間大屋，開了屋門就上炕，地上連凳子都沒有?？簧现虚g掛個門簾，炕頭是大人住，炕尾是家里的孩子住。在睡覺時候，都把脫下來的大棉衣壓在被上取暖。只要不是天塌下來，誰都不會輕易出被窩，生怕那一點的熱乎氣沒了。家家如此。）

萬老媽鼓搗著被窩，弄了一個自己覺得最舒服的姿勢，也把頭伸了出來。掖好了被窩說道：“你說麻子七歲那年扒柳二癩子家祖墳的事吧”。

萬老爹嘆了一口氣回道：“可不是嗎，那次是沒出正月里，麻子又哭又鬧吵著要吃花生，正好那天你要去集市，我就讓你和鄰居的王大媽一起去集市買點熟花生回來?！?

但是你去了一個多小時還沒回家，我在家等的無聊，就把桌放在炕上，端上了隔夜的餃子，拖鞋上炕喝起了小酒。麻子這時也不哭鬧了，乖乖的坐在炕上看我喝酒，眼睛還直勾勾的看這我手中的酒杯，我一瞅這小子是饞酒了，就用筷子在酒杯里沾了一下，送到他的嘴邊。

沒想到這小子舔了一下筷子像個大人似得說：“這什么酒啊，連一點味都沒有”。說完連棉衣都沒穿，穿鞋下炕跑出了屋門。

“這小子一句話把我整蒙了，我喝了這么多年的酒，就屬那年你給我打的老白干是最好的，他還跟我裝酒簍子，說我的酒沒味，把我氣的夠嗆，當我回過神來時候，麻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當時也沒管他，繼續“一口餃子一口酒”喝了起來。

誰成想就這樣出事了。

麻子跑出屋里，向村東口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哼著小調，路上碰到趕集回來的王二小子，麻子連理都不理，小脖一揚，就走了過去。

王二小子一看麻子連大棉衣都沒穿，還一副牛哄哄的樣，就喊道：“唉，麻子，挺抗凍啊，你這是有什么好事啊，是不是又看上誰家的大花貓了，我告訴你??！這次你不能用小鞭綁貓尾巴，你得綁一捆二踢腳，那東西勁大，響了以后，沒準你還能吃上貓肉呢”。說完王二小子哈哈大笑。

麻子聽到他的話直接就站下了，慢慢的回過頭來，兩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王二小子，把小拳頭捏得咔咔直響，還一步一步的向王二小子走去。

王二小子一看心想：“這小子是想犯渾啊”！故意的把臉一橫說：“哦，今天不想吃貓肉了，想見點血，你也不打聽一下，我在這四里八村是什么樣的人，什么架沒打過，還能怕你這么個小毛孩子”。說完還擼起衣袖，對著麻子晃了晃拳頭。

麻子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一樣，走到他身邊停了下來，也不說話就仰著頭拿眼睛盯著他。

王二小子被麻子看的有點發毛，心想：“本來就沒想打你，就是想嚇唬你一下”，現在麻子一下站在他眼前了，他還不知道怎么辦了。

王二小子這時讓他看渾身發冷，隨便找個理由說：“行了，你這小孩還真不識逗，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你還和我瞪眼睛”，說完轉頭就下了土坡快速往自家的柴火垛走去（那時候農村基本就是沒有道，只是一條村里人下地干活時踩的路，常年踩那一條路，所以路邊就會有高低的土坡。），好像一分鐘都不想看見麻子了，一邊走嘴里還嘟囔著：“這孩子的眼神怎么這么像前年橫死的張屠夫??？”

麻子也不理會他了，這次放大了嗓門哼著小調往村東口走去。

“小豬，小豬，你別生氣，前生作孽今生做豬，今世我來渡你把孽還，來生不會在做牲口嘍?！?

萬老爹對萬老媽小聲說道：王二小子在坡下把那幾句小調聽得真真切切的，聽說因為被咱家麻子這么一嚇，倆月都沒出屋，后來是找個“大仙‘給算了，說他火力低，怕是碰到”橫死“的了。又是喝符水，又拜黃大仙的，有折騰了一個才好利索了。

萬老媽也小聲回著話：“可不是嗎！這事我聽說了，因為這事王二小子他媽還警告呢，說以后讓麻子少出門，別給村里人惹麻煩。當時把我氣的，恨不得上去撓花她的臉，但是我一想，這事還真是麻子嚇壞了人家，就忍住沒動手，還給她賠禮道歉了呢”。

“這事你做的對啊，要不然你說咱家在村里還怎么待啊，自從麻子懂事后，得罪了村里多少人啊”。

就說那柳二癩子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混”，咱家麻子不也把人家祖墳給扒開了嗎？他能活十六年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