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孜掏出鑰匙，擰了幾道才打開鎖。誰鎖這么多道啊？一定是婆婆來過。孜孜琢磨著走進家門。孜孜發現屋內一塵不染，窗明幾凈，心情稍緩。書明把行李一丟，癱倒在沙發上。孜孜一皺眉，道：“先去洗手換衣服！坐車多臟啊！”“我沒力氣了……”書明賴在沙發上，闔上雙眼。孜孜哼一聲，自己把行李箱和包放好，便鉆進臥室換衣服。

“鈴鈴鈴……”電話鈴響起。“電話！”孜孜在臥室里喊。書明翻過身，趴在沙發上，伸出一只手夠小桌上的電話。

“太累了，不去了吧……菜都準備了？……你麻煩啥啊…好好，你別動不動就著急，我們睡會兒過去！”

孜孜聽得面色一黯，準是婆婆打來的，不知道又有什么吩咐。一回來，電話就到，這時間可掐算得真準。果不出所料，孜孜剛邁出臥室，書明就賠著笑臉好聲道：“咱休息會兒，回家吃晚飯吧。”孜孜心頭一陣厭煩，但瞧書明臉上的殷勤，只嘆了一口氣，嘟起小嘴：“睡一個小時再說吧。”“嗯。”“洗手換衣服去！”書明強打精神完成老婆大人布置的任務。這一頭老媽，那一頭老婆，都得罪不起啊。

兩人倒在床上相擁著睡去。

“鈴鈴鈴……”倆人又被電話聲驚醒。書明趕緊起身接電話：“好好，我們這就去，急什么！嗯，掛了！”孜孜揉了揉眼：“5點了？”書明拉起孜孜，回答道：“是啊，咱給媽和姥姥買的禮物也拿去吧？”“行，在小行李里，你去找找。”書明過去翻起行李，瞬間，地板上又散了一堆東西。男人有找東西障礙癥么？“起來，我找！”孜孜皺皺眉頭，干什么都不利落。

當書明和孜孜提著禮物剛站到門口，大門就打開了。門里探出王紅霞肉乎乎的臉，一臉欣喜之情。“我聽腳步聲就知道是你倆，快進來！”“媽！”書明和孜孜異口同聲地道。

“起腳餃子落腳面，得吃了面條才行。”紅霞把兩人迎進屋，大嗓門地喊了一句，轉身進了廚房。看樣子是去下面條

了。

姥姥也緩緩地迎出來，孜孜過去握著姥姥枯瘦的雙手。“姥姥，您坐著就成。”“玩回來了。玩得可好？”“好，姥姥！”書明拿出一盒精致的點心，放在姥姥身前的茶幾上，說：“這是給您買的！”“這倆孩子，還給我帶什么東西。”姥姥嘴里雖這么說，雙手已打開了身前的盒子。姥姥笑著拿起一塊糕點，撕開包裝紙，端詳了下，放進嘴里。姥姥瞇起眼，

嘴角還沾著些點心沫子，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兒。品嘗著糕點，更品嘗著孩子們的心意。“老小孩”，這個說法可一點兒不假。孜孜忙遞給姥姥一張紙巾，示意她擦擦嘴角。婆婆一點不隨姥姥啊，姥姥多好，一樣的小眼透出的是慈祥的光芒，孜孜心想。

書明湊到孜孜耳邊，哄道：“去幫媽盛面條吧。”孜孜老大不愿意地起身走向廚房。廚房里忙碌的王紅霞，見孜孜進來，趕忙往外推：“你快歇著，已經好了！”孜孜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廚房簡直就是紅霞的舞臺，不到三平米的廚房雖小，瓷磚雖舊，卻干凈整潔。微波爐架在墻上，鍋盆擺放齊整，空間利用得很巧妙。紅霞那過于豐滿的身子不但不笨重，反而在灶臺前還透著股靈巧勁兒。紅霞熟練地盛好面條，轉頭對孜孜一笑，小眼擠在一起：“來，端出去吧。”

孜孜進去端了一碗出來。紅燒排骨、辣炒雞心、涼拌豬頭肉、西紅柿炒蛋、切烤腸，還有四碗肉絲面條。只把書明

看得口水都流了下來。“這么膩啊，就一個西紅柿炒蛋清淡點。”孜孜不禁又皺皺眉頭，心里想。

王紅霞端詳著兒子，眼里充滿關懷，絮叨著：”你回來，我可就放下心了。”書明吸溜著面條，頭也不抬，隨口

說：“我都這么大人了。”紅霞不以為然，滿帶驕傲地道：“再大也是我的兒子，媽的寶。”書明笑笑，給紅霞夾了塊排骨。

紅霞樂滋滋地捧著碗吃起來。

姥姥怕冷落了孜孜，對孜孜道：“孩子，你愛吃啥？多吃點！”并試圖夾起一塊排骨放到孜孜碗里。孜孜忙止住姥姥，勉強擠出個笑容來，說：“謝謝姥姥。您別給我夾，我自己吃就成。”紅霞將碗一放，咂咂嘴，盯著孜孜說：“你們家

里真夠亂的。看來以后我也得常去幫襯幫襯。”書明聽了這話，腦袋立時兩個大，老媽啊，您這又是哪出啊。書明趕緊對

紅霞使眼色，可紅霞說完便歪著頭吃面條，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根本不理他那茬。他又偷眼瞥孜孜，糟糕，美麗的臉

上那是烏云密布啊……

姥姥放下碗，看似不經意地說：“年輕人都那樣。你年輕時不也丟三落四。”紅霞曉得老媽這是為他倆開脫，不服氣

地道：“我像他們那會兒，下了班還得伺候公婆，照顧小叔子呢，孩子也得自己帶。”孜孜知道，婆婆無非是說自己懶

可那還得怪書明！還想著以后經常去家里收拾，省省吧。于是，孜孜把碗一擱，秀眉一揚，辯解道：“那天是事太急，以

后我會收……”話還未說完，書明夾了塊雞蛋放進孜孜碗里，英俊地臉上展出笑顏，打斷她道：“多吃點！你不是愛吃西

紅柿炒蛋么！媽，巴厘島可好玩了！等媽和姥姥去玩玩吧。”姥姥連忙順著書明緩和氣氛：“我這身子骨可不成了。”孜孜

拉長臉，狠狠瞥一眼書明，道：“我飽了。”也不理紅霞、書明的臉色是不是難看，自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了。

從婆婆家出來，孜孜的臉布了一層嚴霜。書明看在眼里，不愿提起，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老媽和老婆，這倆女人

越來越讓他頭疼了。孜孜終于忍不住道：“我本來就說別讓媽去收拾。”書明攬著她，溫言道：”我媽很辛苦了，咱多哄哄吧。”一句話，讓孜孜一肚子的牢騷都堵在心里，雖婆婆說得直接，但到底也沒說自己啥。真像吞了蒼蠅一樣膩味。

孜孜確實有點小題大做了，因為以后接二連三的事，會讓她覺得，那些才更像吞蒼蠅。

孜孜沒好氣地說：“你先好好哄吧。明兒晚去我媽那里看看。后天就上班了！”書明扭動車鑰匙，發動車子，接道：“好的。女王！”

晨光透過窗欞鉆進屋子，臥室靜得出奇，法文歌突然響起。孜孜迷迷糊糊睜開一只眼，伸手夠到床頭柜上響著的手機。書明嘟囔一聲，翻身又睡了。7點半了。孜孜騰一下坐起，套上睡前疊好的家居服，關上臥室門。

不就是收拾房間嘛！孜孜刷著牙，憤憤地想，今兒我就里里外外收拾得煥然一新。孜孜用完早餐，便打開電腦，選幾首歌循環播放，這樣做家務就能快一點，心情也不至于煩悶。“還有嚴夫人做不好的？”孜孜瞅了瞅手上的鉆戒，得意地想。

等孜孜一切收拾停當，喝著咖啡瀏覽網頁時，書明才起床。

“你真是豬啊！”“被你看出來了。”

“快洗漱去，都10點了，該去我媽家了！”

“哦。”書明拖拉著鞋，進了衛生間。洗漱洗漱，這一天到晚就剩下洗漱了。最受不了的是洗手，飯前要洗，便后也得洗，進門還得洗……書明胡亂洗好，便過去湊到孜孜身邊，拉開凳子坐下，抱著孜孜道：“早飯吃啥啊，老婆。”“到我媽家連午飯一起吃吧！”孜孜賞他一個吻，“關電腦，出發！”

“叮鈴鈴鈴……”許令美家的門鈴響起來。“國平，開門！我忙著呢！”令美的聲音從廚房中傳出。林國平擱下手中的報紙，快步去開門。好一陣子不見孜孜這丫頭了，還真想得慌！自打孜孜嫁出去，家里就清冷許多。每天自己下班回來，只能和令美大眼瞪小眼。令美一天都呆在家，肯定更不適應，怪不得非去報名老年大學學國畫呢。

“爸！”孜孜躍進門檻，挽著林國平的胳膊。“回來了。”林國平寵愛地瞧著閨女，又對書明道，“快進來坐。”“爸爸。”書明問過好，便跟著孜孜換了拖鞋。孜孜對書明眨眨眼，一努嘴，小聲道：“上我家你也干點活，表現表現。”書明道：“好，女王陛下！”書明將西服脫下，掛在門后。孜孜拉著林國平去書房，林國平道：“你這孩子。哪有讓女婿干活的？”“你別管，我拿了U盤過來，給你看旅行照片！”“如果好，等我和你媽也去玩。”林國平拖了一個凳子，坐到閨女身旁。“很美！你倆去吧！”父女倆邊看邊聊起來……

書明這一只腳剛邁進廚房，系著圍裙的令美就把他推了出來。令美道：“哪有讓姑爺干活的理兒。陪你爸下棋去吧。”“孜孜給爸看照片呢！”書明一擄袖子，說，“我打打下手。”“你哪會啊！行了，你和你爸下棋去吧！”令美把書明打發出來，朝書房里一對父女道：“你倆看完，國平就和書明下棋吧！”林國平一聽下棋，更來了精神，搓著手對孜孜道：“你給我拷電腦上，待會兒我和你媽一起欣賞。我先下棋去。”“棋迷！”孜孜嗔著老爸。林國平欣然去找棋盤，進來的書明對著孜孜一攤手，便陪岳父大人下棋去了。

孜孜把照片復制上，還得等幾分鐘。她回身看了看，這倆男人果真下起象棋，老爸還一副不亦樂乎的樣子。老爸現在可比以前溫和得多，不像以前總擺一副嚴肅的面孔。

孜孜起身進了廚房，一眼瞥見一碟金黃酥脆的蝦球，雙眼彎成桃心狀，捏起一個，呵著氣放進嘴里。“咸不咸？”令美翻炒著西蘭花和火腿片，問道。“正合適！”孜孜又伸手，正準備挑個大個的蝦球，卻被令美轉身敲了一下手。令美笑道：“怎么結婚后變饞了啊！以前你挺有規矩的。”

“媽，嫁出去就吃不到這么可口的飯菜了嘛，”孜孜挽著令美的胳膊，“還是回家好！”令美輕輕甩開孜孜的手，擰上打火灶的開關。“就知道哄我。”令美一邊盛好菜，一邊道。

“說真的啦，”孜孜瞥了眼廚房門口，湊到媽媽身邊，道，“你不知道我那個婆婆，唉。”“婆媳就那么回事！”令美示意她小聲點，自己也把聲音壓得很低，“面上過得去就行。要求別太高。你以為我和你奶奶一開始關系就好么？”孜孜撅了撅嘴，從令美背

后抱著她，一副天真的樣子：“還是我媽最疼我啊！”“你這丫頭。有了老公，還能想起老媽？”令美嘴上雖這么說著，心里卻甜極了，還是閨女貼心。閨女沒出嫁前，再怎么和你吵吵、鬧別扭，只要嫁人有了婆婆，立馬便可知道親媽的好。本來嘛，這親媽和婆婆之間，豈止千里之差呢！

孜孜在家很是放松，呆到很晚才肯回去。明天就要上班了！倆人回家就洗漱好，躺在床上。書明吻了吻孜孜的前額，孜孜道：“月底在家里請請朋友們吧！”“好，還兩周呢，以后再說，睡吧！”書明關了床前燈，兩人相擁著入睡。孜孜躺在書明的臂彎里，想：睡覺有個溫暖的懷抱，真不錯……孜孜美美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上班，孜孜抽空給方晶通了個電話，簡要說了旅游感受，并告訴她月底那個周末必須來家聽詳細版本。方晶笑著答應，進了幼兒園。

當幼兒園老師，是方晶從小的夢想，她發自心底的喜歡孩子。方晶在孩子們面前，有著無窮的活力，她會一改往日的沉靜，變得活潑好動起來。做手工、唱歌、畫畫、做游戲，看著孩子們天真可愛的小臉，方晶的心里就快活極了。幼兒園里，人事關系相對簡單，沒那么緊張的工作壓力，很適合天性淳樸的方晶。如果讓方晶和孜孜互換下工作，她倆都會很崩潰。

可以下班了，方晶又查看一遍教室，關上燈。她剛出教室，便看到長廊那頭，園長提著包走過來。方晶想避開也來不及了，只好沖園長笑笑，和園長一同往外走。園長挺喜歡方晶，這姑娘有耐心和愛心，人又樸實謙和，現在這種女孩可很少見。方晶放緩步子，和園長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

門口，停了一輛奧迪suv，上面下來一個男人。方晶無意瞧了一眼，咦，這人有點眼熟。這個個子不高的男人向她和園長走來。“之成！”園長對他揮了揮手。“郭阿姨。”這個身穿駝色夾克衫，長了一張國字臉的男人向園長打了招呼。

“你？”這個男人似認出了方晶，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原來是你啊！”“嗯？”郭園長奇怪地望著賀之成，“你倆認識？”“你還認識我么？大約十天前，你撿了我的手機！”賀之成怕方晶想不起來，忙拿出手機給她看。其實，在方晶聽到園長稱呼他“之成”時，已隱約想起來了，好巧！

“怎么一回事啊？”郭園長奇怪著。“咱先上車再說。你住哪？我們送你。”“謝謝，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成。”“方晶，和我們一起吧，沒事。”

賀之成挺相信緣分的，沒想到能再次遇到方晶。其實，自己已經忘記這件事了。但一見到她，那天的一幕即可在眼前重溫起來。他按照方晶指的路，把方晶送回家。臨別時，賀之成又下車為方晶打開車門。

“謝謝。”方晶提了提帆布手袋，說道。“方小姐，我能要一個你的號碼么？我想，那天的事該好好答謝你。”“不用客氣，小事一樁。”方晶客氣道，但看到賀之成誠懇的樣子，自己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方晶伸手道：“把你手機給我吧。”方晶拿過賀之成的手機，迅速地摁下一串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