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點下班了，可今晚有例會，會議完畢去聚餐，又不知忙活到幾點。書明瞅了一眼手表，從心底升起一股濃濃的倦意和無奈。

此時，辦公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書明接起電話。

“媽，啥事？”“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啦？再過一周就過春節了。這周末回來不？”“看看吧。”“你家里也得打掃打掃?！薄澳挠锌瞻?？”“就知道你們懶，有空我去給你們收拾。”“好好，沒事我掛了。”

掛上電話，書明才想起孜孜昨兒提到的買房大計。這事電話里又說不清，得空自己跑一趟問問老媽、姥姥的意思吧。

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人們于疲憊中露出些許喜悅，只有孩子們掰著手指盤算著日期，期盼著春節的來臨。

春節前最后一個周末，書明和孜孜商議好——打點好年貨，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書明先送孜孜回娘家，再折返奔紅霞那。

紅霞自打接到電話，就翹首以盼。姥姥瞧她那樣兒，笑道：“急啥，書明不是說先送孜孜回去嘛！”“還不如兩人一塊過來，下午再一起回呢！”姥姥打開電視，切換到戲曲臺，囑咐道：“孩子們的事那你少管吧?！奔t霞一撇嘴，透出一股不以為然的神情。她嘴上雖不反駁，心里卻犯嘀咕：你這是年紀大了。你像我這歲數也沒少管我們姐弟仨的閑事呢！再說，孩子終歸是孩子，時時刻刻都得提醒著，才不出錯。

“咚咚咚”，敲門聲打斷了紅霞的胡思亂想。紅霞跑過去開門，卻是方晶提著年貨站在門口。紅霞又往外探探腦袋，問道：“咦？沒見你哥？”方晶隨大姨的眼光向后一瞧，搖搖頭，“沒瞧見啊?！奔t霞接過東西，讓著方晶道：“快進來坐坐！外面冷吧?！狈骄嶂?，走進去，先沖姥姥喊：“姥姥，我來啦！”“好好！好孩子?！崩牙迅砂櫟哪樕犀F出喜悅。

“你不是初八結婚嘛，準備得咋樣了？”紅霞放好東西，跟在后面對方晶道。

“當時我就說怎么選這么個冷時候?！崩牙迅f道。

方晶坐到姥姥身旁，剛要開口，敲門聲再次響起。紅霞樂顛顛兒地跑過去開門，這次肯定是寶貝兒子回來了。

方晶也隨著迎出去，還尋思和孜孜聊一會兒?？上?，只有書明一人提著年貨進門。方晶道：“哥，孜孜呢？”“你也不叫嫂子?！崩牙训?。“嗨，她倆從小玩大的，怕什么?！奔t霞提著東西又進了廚房。

客廳里，書明、方晶一左一右地陪著姥姥，說東說西，姥姥不時發出呵呵的笑聲。在廚房里忙碌的紅霞，聽到夾雜在咿呀戲曲里的歡笑聲，心情愈發暢快起來。這家里，還是人多才熱鬧！要是書明找方晶這樣文靜賢惠的姑娘，家里這么其樂融融該多好！想到這，紅霞心里一陣不舒坦。

孜孜從未把婆婆的放在眼里。當令美問她怎么一人來的時候，孜孜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理論對令美講了一通。令美一戳孜孜的額頭，道：“你呀，這都什么事啊。”“媽，人家還不是想多在家待會兒嘛。我爸呢？”“一早出去了，中午吃飯時就能回來?！?

令美提著東西進了廚房。孜孜跟進去拉出媽媽，對令美道：“我還給你買了件毛衣，看看喜歡不。”令美撫撫孜孜白皙的臉頰，笑道：“還給我花什么錢?！弊巫渭敝蠲罁Q上毛衣，自己圍著令美左看右看，老媽穿上真是美極了。

孜孜偎在令美肩膀，道：“媽，我去看了綠都的房子，真不錯呢。”令美一聽來了精神，綠都新開的樓盤離著這可近很多，這樣時不時就能見女兒，她心里是一百個愿意女兒在這買房子。令美問道：“打算買么？”“嗯，書明回去問了，結婚的房子賣了當首付?！绷蠲佬睦镆槐P算，道：“那成，到時候我給你贊助個10萬8萬的?！弊巫螕狭蠲赖牟弊?，撒嬌道：“還是媽媽最好了……”“等有空我也去瞧瞧。對了，春節都在那邊過么？”孜孜頓了頓，無奈地說：“恐怕是的。三十、初一肯定在那過了?！绷蠲佬睦镆魂噽澣?，又忙安慰自己，等女兒搬過來時常見面，就不在乎這么幾天了。

孜孜一直從娘家呆到晚上才回家。等孜孜哼著歌打開門，書明早已回來一陣了。

孜孜把老媽灌得香腸放進冰箱，來到電腦桌旁，從書明的背后攬住他，歪著頭問：“房子的事，問了么？”書明側頭親了一口孜孜的臉蛋兒，支支吾吾地說：“還……沒問呢。”

“早上怎么交代你的??？”孜孜直起身，眼睛瞪大了些。書明打岔道：“今兒方晶一直在呢，我怎么問啊。”孜孜一聽也沒轍，只催促著：“你趕緊問。我媽可說了，咱要是買房，她贊助10萬呢?！睍鬟B忙笑笑，稱贊道：“岳母大人就是岳母大人。好好，我盡快問。”孜孜一戳他額頭，“你辦事別那么拖拉！對了，方晶是不是快結婚了？”“嗯，初八。”“夠快的，最近太忙了，等休了假找她逛逛。”孜孜說罷，扭著身子進臥室換衣服了。

對著電腦屏幕的書明，不由得發起呆來。其實今兒下午，書明早就試探著對老媽說起賣房換房的事兒。紅霞不僅一口回絕，還把自己教育了一頓。老媽說的也對，就算是賣了房再買也得填個三四十萬，這個空到哪補去？可孜孜這邊怎么交代呢？這一頭老媽、一頭老婆的，真費勁。女人啊，不折騰死人不算完。想到這里，書明一點鼠標，調大了游戲的音量，想沖走心中的煩亂。

需要沖走煩亂的，可不止書明一人。

此時，在衛生間里洗衣服的紅霞，正擼起袖子，使勁兒地搓著面包服的袖口。白色的泡沫一層層溢出，紅霞回想著兒子說過的話。不用說，定是兒媳婦教的！放著踏實日子不過，又動起什么念頭折騰買房。紅霞搓完袖口，一沖手，背過去捶了捶腰。

是了，房子在姥姥的名下，跟孜孜一點關系都沒有，她自然得買新的……紅霞想到這，喃喃道：你要是賢惠點兒，一切都好說。整天對我耍性子，連個老公都不會照顧，還想賣房，你就做夢吧！說完，紅霞很為自己的精明而得意，這事終得自己定奪。紅霞舒了一口氣，繼續賣力地揉搓著面包服的前襟。

還有三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一大早，紅霞去早市賣活雞的攤位，讓伙計宰好兩只雞。紅霞從外套里揪出單子，照看著又買了好多菜，還有窗花、對聯、紅福字。然后自己樂呵呵地將大包小包提回家。過年嘛，忙活著才樂。

紅霞一進門，姥姥見她手里提得滿滿的，忙道：“買這么多東西啊?！薄榜R上就過年了，多置辦些。昨兒書明又給了我1000呢。”“嗬。對了，你不說去書明家打掃打掃么？”“是，我這就去。”

姥姥顫巍巍地走到電視旁，打開電視，紅霞已沏好一壺茶。姥姥坐在沙發上，問：“昨兒書明和你說啥了？什么買房？”“哎吆，媽，您就甭管這些了，沒啥?！崩牙岩娂t霞不想提起，轉個話題道：“對了，你弟一家子啥時候來？”“上次說初一上午到。”“哦。”姥姥往沙發上一倚，瞇起眼，跟著電視里的戲詞哼起來。

“媽，我去書明家了?！奔t霞收拾停當，裝好一個兜出了門。紅霞早就安排好了，今天要把書明那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貼好福字、對聯，把福氣都迎進門。想到這，紅霞的步伐愈發輕盈起來，雙腳托著肥胖的身子全不顯得沉重。

屋里的姥姥聽著戲曲，瞅著窗外照進來的一方斜斜的陽光。姥姥比紅霞想得要長遠些。昨兒紅霞娘倆在屋里嘀嘀咕咕的，到后來聲可就大起來。全然忘了，姥姥在隔壁午睡。姥姥耳朵可不聾，正好又沒睡下，將他們賣房買房聽了個清清楚楚。書明結婚的房子，原本就是姥姥的，姥姥一心想把房子過給書明。只有早早地給了書明，才能絕掉后患。姥姥念及此，嘆口氣：紅霞這孩子還是想得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