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大師叔那嚴肅的樣子,李三知道今晚上肯定要出事兒。他又想起了來滄州的那天夜里在半路上碰到的黑衣人。對,我應該趕緊預備武器,再也不能讓土匪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起碼也得讓他們掛點兒彩,省得以后再出來害人。這么想著,李三隨手打開自己的小包袱,掏出裹在衣服里的泥蛋兒,一個兒一個兒數著數。石敢當看他一眼,露齒一笑,也湊過去,小聲問他:“小李三,我早就聽你師父夸你暗器飛鏢投得準,用泥蛋可以打蚊子,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啰!”李三聽大師叔這么一說,立馬來了興趣,小眼睛瞪得溜圓,梗著脖子一本正經地說。
石敢當又逗他一句:“那你摸著黑兒,找得著準兒么?”
李三極其認真地說:“沒問題呀,因為,我經常都是黑天練的,師父不止一次告訴過我,說黑天打得準才是真功夫呢。”
李三說完,不解地看著大師叔。他不知道大師叔為啥要問他這個,看大師叔那個樣子今兒個夜里真的要發生什么事情了。于是收起泥蛋,看著大師叔,小心地問:“今兒黑間要用么?”
“也許吧。”石敢當別有深意的點點頭
大師叔眼睛始終看著門口,不置可否。其實,此時的石敢當心里確實是有點緊張,畢竟自己身邊帶著個孩子,行動起來必須萬分小心謹慎才是。來者不善吶,看起來這客棧今天夜里真正是沒的消停了。
石敢當凝神靜氣,又側耳聽了一會兒,隔壁已然沒了動靜。于是,順手提起墻根兒下的暖壺,掀開壺蓋,見里面還有半壺溫水,便貓腰拽出床鋪底下的破銅盆,把暖壺里的水倒進去,囑咐李三洗洗臉洗洗腳上床睡覺,然后一個人提著暖壺開門出屋。
門外走廊里,有幾個壯漢面無表情來回溜達著,看似散步,其實眼珠子嘰里咕嚕亂轉,不知道在踅摸啥。石敢當側著身子從他們跟前走過去,就在擦身而過的一瞬間,他已經觸到那幾個人身上都帶著家伙。他不敢逗留,目不斜視直奔開水房,灌滿一暖壺熱水立馬往回走。他回來時,走廊里那幾個人已經不見了。
他提著暖壺,大步流星跑回屋,回手把門關嚴實插好門閂,這才放下暖壺。把嘴附在正洗腳的李三耳朵上,如此這般叮囑一番。李三轉動著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白凈的小臉微微泛紅,三下兩下把腳擦干凈,鉆進被窩,貼著石敢當的臉悄悄問:“大師叔師父,咱啥時候出動啊?”
“噓——,先睡覺,到時候我叫你。”
“哎,沒勁。”
李三叨咕一句,身子貼近石敢當,翻個身假裝打呼嚕。
過了大約有兩個時辰,整個客棧所有客房相繼熄了燈,四周一片寂靜。前半夜,李三光想著咋擒土匪了,興奮地睡不著覺,直棱著耳朵聽動靜,可聽著聽著還是睡著了。正在覺頭兒上,感覺有人用手捅咕他,立刻驚醒,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順手抄起枕頭底下裝滿泥蛋兒的布袋子,跟著石敢當悄沒聲兒從后窗戶跳出去,縱身上了房頂。
石敢當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一身黑色夜行衣,兜頭包了塊黑頭巾,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兩只眼睛。上了房,他給李三也包上頭巾遮住口鼻。倆人靜靜地伏在房頂瓦壟上,屏神靜氣,不錯眼珠兒盯著下面。不一會兒,就聽他們隔壁房間門軸兒‘吱扭’一響。接著,不知從那間客房傳出‘啊’地一聲驚叫,然后就是雜沓的腳步夾雜著嗚嗚啦啦的掙扎。
伏在房頂上的石敢當,渾身一緊,遂輕手輕腳的往上爬了爬,李三緊緊跟在大師叔身后,兩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院子。
身子底下的客房里又亂了一陣,很快就沒了聲響。緊接著,就見四個彪形大漢,一人扛一個大口袋往馬車那兒走去。此時,那輛馬車已經套好了馬,那轅馬似乎很不情愿,一個干巴精廋的小個子使勁勒緊馬韁繩,可那馬仍然很不情愿地一蹦一蹦打著響鼻。四個扛袋子的蒙面壯漢,把身上的口袋咣當咣當扔到車上。李三注意到,那幾個大口袋分明在蠕動,他琢磨著那口袋里面一定是人。他緊張地扽了扽石敢當的襖袖子,石敢當沒理他,紋絲不動看著這一切。不一會兒,那四個蒙面人又扛出一個口袋和三個大箱子,小心地碼放在馬車上。就在他們放好東西轉身的當口,石敢當低聲命令李三:“甩暗器,打眼窩。”
李三點點頭,借著月光,迅速瞄準,小手一揚,‘嗖嗖嗖’幾個大泥蛋兒帶著風聲飛進前頭那蒙面壯漢露出的眼睛,緊接著就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四個蒙面壯漢相繼捂著臉倒在地上,痛苦地打著滾兒。趕車的一見嚇壞了,大喊一聲:“當家的,不好了!‘砸’(打死人)了!”
這邊只一嗓子,客房那邊立刻又沖出來幾個人,打頭的公鴨嗓大聲喊:“‘吆舵子’(撤退)!”
見他們要跑,石敢當再次下令:“就奔那公鴨嗓,打腦奔兒。”
李三又一揚手,‘嗖嗖嗖’幾個泥蛋直奔打頭的公鴨嗓,不偏不倚正中后腦勺。疼得那人‘哎呀’一聲撲倒在地。后面那幾個見狀趕緊上前連抻帶拽架起公鴨嗓,撲向馬廄里那幾匹馬。
石敢當接著發令:“快,后腦勺兒。”
李三不言語,一揚手,這回是群發,一小把泥蛋分散著飛向那幾個跑動的人影,接著就是第二把第三把,流星雨似的飛過去,個個中招,幾個人相繼撲倒在地。
趕車的見勢不妙,提身坐上車轅子,打馬趕車要走。石敢當急了,手一揚,一個亮晶晶的小物件唿哨著直奔趕車人后脖頸,就聽‘嗷’地一聲,那人立刻摔下馬車,撲倒在地上。石敢當拽著李三飄下屋脊,一個騰躍跨上馬車,七扯咔嚓解開那幾個口袋嘴兒上的繩子,然后拽著李三瞬間消失在黑暗之中。這一切,前前后后用了不到半袋煙功夫。
初戰告捷。回到客房,關好后窗戶,李三興奮得小臉通紅,拽著石敢當的手,搖晃著大呼“過癮”。
石敢當則憂心忡忡地說:“傻小子,別高興太早,此處可不是久留之地,趕緊收拾東西,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