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和郭連發趕著馬車,拉著滿滿兩車糧食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往口外,七天就趕到了烏丹城外黑鷹幫的山寨。
山腳下,黑鷹幫的弟兄們早就鏟通了道路在那里等候了。
遠遠地,看到李三和郭連發的馬車,幾十個大老爺兒們竟然孩子似的歡呼跳躍起來,蜂擁著跑向馬車,把李三和郭連發團團圍住,眾人疊羅漢把倆人舉起來簇擁著上了山寨。
到了山上,李三先去看望了因凍餓生病臥床不起的黑鷹幫弟兄,又去看望了從山下到山寨避難的父老鄉親。大家見面,免不了又是一陣唏噓感嘆。
站在山頂上,極目遠眺,但見漫山遍野一片潔白,村莊已經沒有了房屋的跡象,只見到一個個隆起的雪堆,此情此景讓李三的心情越發地沉重。他忽然想起了黃蓮圣母臨終時交給他的那張藏寶圖。雖然清涼寺那個看門的老和尚告訴他,那個姓洪的太平天國首領已經被斬首,可他始終抱著一線希望,三番五次進京城,遍訪各大寺院,找那姓洪的和尚,或者叫洪啥的大師,到了也是沒個頭緒。
這期間,他也曾經想過,通過五王爺把這張圖交給朝廷,但一想起朝廷的腐敗,大官小吏有一分錢,也要自己摟起來,給他們無異于肉包子打狗。可是這張圖,又攪得他時常吃不好睡不著,那可是太平天國農民起義軍幾萬大軍的軍餉啊。況且兩個武林老前輩為了這張圖終身守候荒山,了凡師太還為它搭上了性命,我可不能輕易就撒手哇。越是這么想,就越是睡不著覺,這張圖簡直就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此時此刻,看到草原上這么多老百姓被大雪吞沒,無家可歸,還有黑鷹幫那些弟兄們,大雪封山以后整天化冰取水煮黃豆粒充饑,連點兒油腥都吃不上,這樣的日子哪行啊。李三又想那第一任幫主劉黑鷹就是了凡師太失散多年的兒子,子承母業也是天經地義,我不如就把這張圖交給黑鷹幫,讓他們按圖索驥找到寶藏,救濟一方百姓,也了卻我的一樁心愿。
心念至此,李三悄悄找來副幫主以及原來始終跟隨劉黑鷹的幾個鐵桿弟兄,從馬鞍子里面拆出來那張藏寶圖,鄭重其事,雙手捧著交給副幫主,表情肅穆地說:“兄弟,這張圖是咱們劉黑鷹幫主的母親了凡師太用生命保存下來的,據說是當年太平天國起義軍的軍費。也是為了這張圖,林幫主帶著孩子守候深山二十載。可以說這張圖侵潤著兩代人的鮮血,如今,朝廷腐敗,軍閥混戰,天災人禍,老百姓根本就沒人管。我想,這些寶藏與其擱置深山,不如把它挖出來救人,你們說呢?”
副幫主雙手顫抖捧著藏寶圖,大聲說:“幫主,你放心吧,我們這就出發挖寶,然后換成糧食救濟草原上受災的老百姓。”
李三看著眾人,低頭思忖一會兒,幽幽地說:“弟兄們,我李三今天把這張藏寶圖拿出來,可以說今生今世都了無牽掛了,但是,咱們還是按照規矩,面向蒼天,面對兩位幫主的在天之靈起個誓吧。”
“好!”
副幫主當即雙膝跪倒,把那畫著藏寶位置圖的布塊雙手舉過頭頂,那幾個黑鷹幫鐵桿弟兄也齊齊跪下,面向蒼天發誓:“蒼天在上,我們發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找回寶藏,扶危濟困,若有貪念,天打雷劈。”
起完誓,副幫主鄭重地收起那張藏寶圖,李三看著那幾位幫中弟兄,再次叮囑他們道:“兄弟們,這張圖是我們兩代幫主用性命保護下來的,即使如今,江湖上仍然有許多人都還覬覦著這份寶藏,你們去的時候一定要多加小心吶。還有,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人多嘴雜走漏風聲,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記住了么?”
副幫主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幫主,我們會小心行事的。”
那幾個弟兄也異口同聲地說:“幫主盡管放心,就沖著你老的大仁大義,我們也不能走那歪門邪道哇。”
李三笑著說:“那就好,事不宜遲,你們收拾一下快去吧,我們哥倆也該回去了,事成之后別忘了告訴我一聲。”
說完,李三到自己住的房間收拾一下東西,和郭連發一起趕著馬車踏上回家的路。
副幫主果然沒有辜負李三的囑托,帶著那幾個鐵桿弟兄到那臥佛山中,按照圖中標識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山洞,取出了洞中所藏的金銀珠寶,到關內大城鎮分別換成糧食布帛,運回烏丹城和多倫,分給當地遭受雪災無家可歸的老百姓。人們都知道這件事是黑鷹幫幫主、關內大俠燕子李三一手操辦的,無不對他感激涕零,黑鷹幫的名聲在那一帶也是越叫越響。
這期間,國家也是朝代更迭,先是大清王朝被推翻,袁世凱登基坐殿當上了大總統。可這個總統沒統了多長時間,又換上了國民政府。接下來就是各地的軍閥混戰,稍微有點兒來頭的就想當總統,坐金鑾殿,兵荒馬亂鬧得老百姓苦不堪言。最厲害的就是‘直奉大戰’,吳佩孚率領的直系北洋軍閥跟張作霖率領的東北奉系軍閥,屢屢交戰。幾次交鋒過后,吳佩孚率領的直系軍閥漸漸占了上風,控制了北至山海關,南至上海的大半個中國。吳佩孚藉此被譽為中國最強者,李三為此頗為欣慰。從人們的言談中,他也聽說了吳佩孚善于用兵,謀略深遠,軍事才能在北洋軍閥中首屈一指。最讓他敬重的是吳佩孚雖然身兼要職,聲名顯赫,卻非常注重修身,不近聲色,嫉惡如仇,做官數十年從來沒有個人私蓄,非常清廉。相比那些腰纏萬貫,妻妾成群的大軍閥,確實難能可貴。
自打那次在承德分手以后,李三一直很關注這個拜把子兄弟吳佩孚的消息。吳佩孚也先后幾次到家中看望他這個大哥。有一次,吳佩孚領兵到山海關途經此地,專程繞道從BJ過來看他。時值春季,地面正在開化返漿,從BJ過來,到了薊州境內那條從侯家營到上倉的鄉村土路,吳佩孚的軍車一下子就陷進了爛泥潭中。他趕忙派士兵到李三住的程家莊村找李三幫忙,李三找來十幾個大小伙子,人拉、肩扛、手推,又把路面墊上了玉米秸稈,總算是把軍車開了出來。臨分手時,吳佩孚感嘆到:“大哥啊,你這邊的路太難走啦,什么時候你這條道修好了我再來吧。”
李三點點頭,把他的話記在了心里。
再說李三自從臘月里把黃蓮圣母給他的那張藏寶圖交給黑鷹幫的弟兄們,一身輕松的回到家里,自此還真是吃的飽睡得著,特別的超脫。
第二年的春天,有天中午,李三正在家中閑坐,黑鷹幫的幾個弟兄忽然來到家中找他。一進門,副幫主就把一個沉甸甸的小木頭匣子交給他說:“幫主哇,那個地方我們找到了,果然起獲一批金銀珠寶。按照幫主的吩咐,山寨留下來一部分,當做臨時應急之需,大部分都換成了糧食布帛散發給了受災的老百姓。弟兄們考慮到幫主的家境也不富裕,況且你老這年紀大了不能再到處奔波勞作,特地給幫主留出來一份兒,今日兄弟們一塊兒給幫主送過來了,你老千萬不要推辭。”
李三聽了,當即把那木匣子直接推還給副幫主,臉色一沉,言道:“兄弟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大哥我如今就是一個土老百姓,有吃的不餓著,有件衣裳穿著不凍著就是好日子了。山寨里如今撐著那么大個攤子,弟兄們哪兒不用花銷哇,還是拿回去辦正事兒吧。你大哥我眼下還能動,這莊稼人吶,只要有口氣兒能動彈就渴不著,餓不著,你們吶可千萬別為我費心了。”
多好的人吶!副幫主當下心頭一熱,眼圈兒發紅,啞著嗓子說:“大哥呀,你老如今雖然不在山寨了,可在我們心中,你老永遠都是我們的幫主哇,你老就別再推辭了,就算我們這些當小老弟的孝敬你老了,行不?”
李三見他真動了感情,也是心頭一熱,雙手接過木匣,放到一旁,哥幾個又坐下來說了一會兒話,李三妻子端上來熱騰騰的飯菜,大家圍著炕桌吃了一頓家常飯。
飯后,李三極力挽留哥兒幾個在家里住幾天再回去,副幫主說山寨里還有事兒不能久留,于是,起身戀戀不舍的分手。沒想到,他們這一次分手,竟然成了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