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心慌意亂，若爸爸已經睡熟了，他睡熟的樣子我很清楚的，微微張開嘴，只是很平靜的閉著眼。我不忍打擾他，睡前他給李媽媽打過電話，此時我卻很想找人說說話，若爸爸打電話的時候我聽見李媽媽說了要睡覺的，沒有人可以陪我說話的。

即使有，我也不愿隨便找一個訴說此刻的心情，于是我走出去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呆著。

一直走到車廂尾部才看見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沒人愿意大晚上的呆在那里。輕聲的推開車廂門，縫隙剛好夠我進去，心里欣喜的竊笑，終于有一個可以安靜的地方讓我呆著。悄悄的關上門，一轉身，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他蹲在地上迷茫的看著我，而我大腦卻怎么都轉不動，我們就那樣對視著，我記得應該是對視了很久很久的樣子，久到我臉上的竊笑漸漸的恢復變成驚訝和尷尬。他收回目光，神情有些疲憊的看著窗外的黑。

是的，窗外就只是漆黑一片。我輕輕的喘了一口氣，尋了離他較遠的地方站著，裝作若無其事的看著窗外發呆，心里卻好奇的惦記著對面的人。

我悄悄的偏了視線看向他蹲的地方，這才恍然大悟，門剛好遮住他的身體，難怪剛才沒看見，想到這我的臉不由的發紅，好像剛才推門的時候有什么擋了一下，原來就是他……那是不是，我的那些小動作全被他看在眼里？好吧，好賊好賊的感覺。

臉開始輕微的發燙起來，可是現在又不能就這樣走了，我知道即使走了也沒什么，可是心地總不愿就這樣離開，我可不是那什么什么，雖然剛才確實很賊的感覺。

平繁的視線似乎讓他有所察覺，他抬起頭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覺得有必要說些什么，想了就做，于是我開了口。

“那個，剛才不好意思，我以為沒人。”我伸出手在空中比劃著想讓他注意到我是在跟他說話。

他輕輕的閉上眼，低下頭埋進自己的懷中，我的手尷尬的立在空中，心里有些生氣，覺得自己是多此一舉，這時才聽見他有些沉悶疲憊的聲音。

“沒關系，是我擋了道。”

我這才歡喜起來，就是嘛，這樣才對的。然后我來了說話的興致，悄悄的挪了挪身體，學著他蹲在地上，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膝蓋。他再次抬頭，仍舊是剛才那個表情。

“你是不是生病了？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我像個好奇寶寶，全然沒發現自己的怪異，又或許，離開了那座城市，我已經煥然一新？起碼，我主動開了口并且找了一個男生搭訕。對于一天前的我而言，這是決計不可能的事。他瞇著眼，皺著眉看了看我，這才回答。

“坐火車的人都累，只有你才會那么精神。”他回答我。

他聲音很平淡，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緒。我沒管那么多，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于是，我又開了口。

“那你怎么不去睡覺？”我問他。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只是看了一眼，便撤回。卻沒了下文，亦不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他回答了，我可能找不到話說下去，但是，他偏偏沒有回答，于是，我好奇心又涌上來了。

“我睡不著，就來這里想安靜一會。”我說。

我沒管他是否聽進去，自顧自的說著，也沒想過他會聽進去然后回應我什么。結果跟我想的也差不多，他好像確實沒有聽進去，也沒管我說的什么，因為他埋著頭休息，沒有一點反映，而我也沒看他，繼續說著。

“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呢，感覺怪怪的，一點準備都沒有。”我說。

“其實現在好累好累的感覺，以前從來不熬夜的，換做在家的話，我早就睡著了。”我繼續說。

然后我知道我錯了，他聽進去了，我說的他都聽著，并且，他還會回應我，因為他站了起來，看著我語氣生硬的回答。

“抱歉，如果我在這里打擾了你的興致，我換個地方，這里留給你足夠的安靜。”

他說完就真的離開，至少他打開門的那一刻，我知道他是認真的，我突然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是不爭氣的眼淚留下來的那一刻足夠證明我確實是害怕的。我拉住他的手任由淚水布滿臉龐一個勁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走，我不是想安靜，真的不是。”

他詫異的回頭看著我，拉上門把的手放下，有些無措的從褲包摸出紙巾遞給我。

“你哭什么，不準哭，別人還以為我把你怎么了，快點，先擦干凈，我不走，你擦干凈再說。”

我一聽他不走瞬間就沒了眼淚，接過他的紙巾迅速的把淚水擦干，其實我是不愛哭的，覺得眼淚一點意義都沒有，但是，這一刻讓我有了改觀，并不是有意的哭，也并不是哭，而是無意的淚水原來會帶來影響的。紙巾用完之后我一直捏在手里，因為薰衣草香，他用的也是薰衣草的。

我覺得今晚好離奇，我做的事離奇，我的反映也離奇，更離奇的是他的反映。他回到了原來的地方繼續蹲著，只是不再埋頭，而是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我，其中好像還帶著一絲懼意？

是懼意嗎，好像是的，至少我感覺是。他一直看著我，有些緊張，還有些防備，好像害怕我再次流淚還是害怕我再次哭？我沒管這些，但是他確實沒有低下頭。

“你想說什么就說，別憋著。想問什么都行，你這樣我感覺更古怪。”他終于開口。

可是我像失語般突然什么都不想問什么都不想說，就只想這樣，他看著我，然后我一邊看著他一邊發呆。這次，換做我不回答，只是心態不同而已，而且，我并不是刻意，只是覺得，這樣似乎會更好。確實，我們角色好像被我的眼淚對換掉，他開始說話，我開始聽他說話，我聽進去了，只是沒辦法回應，因為我只想聽。

“我不睡覺是因為沒有地方睡，我是站票，沒有床位的。”

他開口，我聽到了，眼睛眨了一下示意，不知道是否他看得懂。而他所說的，好像就是為了回答我剛才問的問題，因為他說的，跟我問的，那么像回答。

“這里比較安靜，我覺得呆著這里休息比站著好受些。”他說，我眨了下眼。

“我也是第一次出遠門，但是跟你不一樣，我覺得理所當然。”他繼續說，而我不再眨眼，而是坐直了身體。

“原本我是很累的，現在感覺好多了，只是累的感覺換成了緊張，因為不想再看見你哭還有流淚，這里是火車上，不是大街，很容易讓人誤會。”這次換我緊張了，我覺得我有必要問清楚。

“那你還走不走？”我問他。

“不用了，你想說什么盡管說，我一邊聽一邊休息，不會打擾到我。”他說完真的閉上了眼，側著頭休息。

“我可以跟你坐在一起嗎？”我問他。

“可以，只要不移動我的身體，就不會打擾我休息。”他依舊閉著眼，并沒有因為我這樣的問題而有觸動，甚至連身體都不曾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