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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漸漸地濃了。劉艷穿上了一件黑色的風衣，來找聶勇。她眉宇間透著憂慮，神情中頗帶著點楚楚可憐。聶勇這段時間碰巧有點忙，劉艷就在實驗室上網，一直陪著他。直到他加完班，兩個人才起身去校園一隅的小飯館吃飯。劉艷很能吃辣，聶勇就給她點了幾個她喜歡的辣菜。他自己去盛了一大碗白米飯，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劉艷撥弄了一下筷子，她低聲說：“聶勇，我可能……可能要和你告別了。”聶勇一口飯沒有吞下，噎在那里，喉頭一鼓一鼓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劉艷用手輕輕捶他的背，好容易他才緩過氣來。

“為什么？”

“老家伙明天就回來了。”

“……”

“老家伙不知怎么知道了我在R大讀書。”

“那又怎么樣？”

“他說讀書可以，但不能以讀書的名義釣男人。”

“老家伙一般呆多久？”

“一個月吧。這一個月我都不能來R大了。還要請你給我送假條。”

劉艷書讀得很認真，班主任老師還安排她當了班干部，她不愿意這么隨隨便便就不去上課，去找老師當面請假又沒有勇氣。她就拜托聶勇為她請假。

她本以為過了這一個月，日子又會恢復平常。她可以繼續到R大學習，也可以和聶勇在一起。可是，她的命運，她顛沛流離的命運，不是由她自己所能左右的。

她大滴大滴的眼淚流下來。“聶勇，我愛上你之后，我一想到老家伙就覺得惡心。我真的不愿意他再來碰我……我一想到他要來和我睡覺，我就像……就像吞了一個蒼蠅一樣不舒服。原來是因為沒有你，我就這么破罐破摔地過著。現在有了你，又讀上了大學……我想悔過自新，想過一種新的生活。”

聶勇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他現在不過是學生，沒有辦法負擔劉艷的生活。劉艷的生活是她自己的，她自己得有個主意。

“離開他后你靠什么過活？”

“……只有……只有到酒吧唱歌。”

“那和從前的生活有什么兩樣？”聶勇氣惱起來，氣惱自己是個沒有錢的窮博士。

“唉，”聶勇嘆口氣，“我不能指責你，我自己又沒有辦法幫你。”

過了良久。

聶勇說：“你還是回去吧。敷衍他這個月，叫他給一筆分手費，可以支持你讀完R大的本科學位。以后就可以找正規的工作了。”

“我這樣的能找什么工作？”

“哦，你要有信心，我覺得你當個公司文員也挺像樣的。英語再學學。”

劉艷搖搖頭，“這幾年日子過下來，我變得很依賴他，真不敢想象自己也能工作。”

聶勇說：“我可以幫你想主意，找工作。只要……只要你能吃得苦，我這里……雖然窮，給你一碗飯吃的錢還是有的。”

聶勇頓了頓，繼續說：“等我畢業了，養你還是養得起的。”

劉艷像個小孩子一樣天真地笑：“我保證少吃點，少穿點，和你同甘共苦。”

聶勇也苦笑，自從認識了劉艷，以后的發展就有點身不由己了。劉艷這樣的風塵女子不該去招惹，招惹上身是有很多麻煩的。他其實和她關系挺純潔的。聶勇吻她，吻著吻著想繼續深入，每一次都被劉艷堅決地推開了。只因那個老頭兒的存在，讓兩個人都有一種不潔感。

聶勇得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要這個女子和自己一起生活，做自己的另一半。她的真實身份讓自己父母家人知道肯定會反對的。不過可以不透露出去。她如果能自食其力的話，就好擺脫那老男人開始新的生活。不然，從一個男人到另一個男人，有什么區別？有些話聶勇也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讓她自己去想。

劉艷單薄的身影在寒冷的深秋夜慢慢走遠。聶勇的心里涌上一種憐惜感。他不知道，這將是他最后一次看見這個姑娘。他的模棱兩可的態度，他囊中羞澀有點不準備接受她的現實，讓姑娘沒有勇氣跳出生活的深淵。

老家伙來了。他告訴劉艷他的新決定。他簡直都等不及了，他以為劉艷一定會高興得喜笑顏開。原來，他的兒子，準備繼承他事業的唯一的兒子在加拿大遇到了車禍，不幸喪生。他的原配太太年事已高，不能再生育。他想讓劉艷給他生孩子。若生下兒子，就和劉艷合法結婚，他的原配太太獲得一筆數目可觀的資產和他脫離關系。他向劉艷吐露了他的計劃，劉艷頓時呆若木雞。

如果沒有和聶勇的感情，在R大讀書的經歷，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答應老家伙的條件，反而會認為是她的幸運。她將成為貴太太，珠光寶氣，養尊處優，揮金如土。讀書嘛，可以成為生活的點綴，并不需要去苦苦求職。可是，聶勇的愛，清苦但有意思的學生生活，像楊蘇李小冉她們那樣單純而快樂的生活，那也是多么可貴！她本來有了提升自己的機會，而今卻將失去，純潔的愛情成為泡影，自謀職業過勤苦的生活在金錢的威力下，漸漸土崩瓦解。劉艷點起一支女士香煙，在黑色的夜沒有睡眠。老家伙挨過來，劉艷不愿點燈看見他滿臉的皺紋，她滅了煙，脫光了所有的衣服，上了床。黑夜吞噬了劉艷一寸寸年輕的肌膚……劉艷苦想了幾夜，答應了他。她哭了。從此，她的命運將沒有任何轉機。只能如此這般隨波逐流了。

老家伙這次對她的態度不比從前，越發地看重她、愛惜她，還專門為她請來一個保姆照顧生活。劉艷還是常常去圖書館看書，但她為了避開聶勇，只是在聶勇上實驗室的時候悄悄去圖書館借書。聶勇打她的電話，她也不回。

沒過多久，她就懷上了孩子。打B超是個男孩。老家伙很高興，準備送她去美國生產。BJ的房子處理了，等劉艷生下孩子，老家伙就偕妻帶子回香港生活。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農歷新年過去，學校的寒假也過完了。開學后，聶勇聯系不上劉艷，他有點心焦了。他跑到她的家里去，已經住上別人了。劉艷消失了。聶勇呆呆地問新住進來的人：“以前住在這里的那位姑娘呢？”那人很不耐煩：“不知道，不知道，這房子我是從中介那里買的。”

聶勇如夢般昏昏默默，走在繁華的街上，想著劉艷的音容笑貌。想起她在香山上唱的陳百強的歌“冷暖哪可休，回頭多少個秋……”才這么短短的一個秋天過去，一切都發生了不可預料的變化。一切都變化了。聶勇埋葬了生命中的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他知道他以后不會再碰見劉艷這樣的女人了。后來，他收到了她的一封信。從美國寄來的，她已經生下了兒子。

聶勇受了這個打擊后，對循環經濟的技術手段研究更加忘我了，他和企業界的人接觸多起來，他也一心想辦企業，發大財。錢，錢，只能說，錢真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