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玨洗完菜，又幫助燒菜的高余氏把菜炒好，乘在一個(gè)大盆中。也不回房休息吃飯，直接就在大廚房領(lǐng)了一份粗使下人的飯菜，將就的吃了。

碧桃哪里是個(gè)丫頭，活脫脫就是玉玨院里現(xiàn)行的主子，更本不可能安排玉玨的膳食，再加上錢婆子的特殊關(guān)照，倒還不如下人廚房里吃的順心。

錢婆子見玉玨不敢回房吃飯，只道玉玨是被自己收拾順了，不由又把玉玨輕看了幾分，盯防的心減了少許。

大廚房里的下人，一貫受錢婆子欺壓，又素來被碧桃等身份高些的傭人瞧不起，見玉玨勤快平和，又畢竟是半個(gè)主子，都對玉玨心生同情，尊敬有加。

各房的丫頭婆子依次到廚房傳飯，錢婆子等稍有臉面的下人紛紛借機(jī)跟著到前面侍候，討上邊歡心。

粗使的下人三五結(jié)伴陸陸續(xù)續(xù)來廚房吃飯，玉玨把用完的碗筷收集到一只大盆里，方便一會兒清洗，高余氏幾個(gè)廚娘見錢婆子不在跟前，偷空給玉玨幫忙收撿碗筷。

玉玨連連道謝，幾個(gè)人那里聽過這樣客氣的話，不由紅了臉，吶吶的說：“二夫人，別客氣。”心底里又向玉玨親近了些。

其它的下人們見狀，不但沒人笑話玉玨古怪的衣服，而且吃完飯后都自覺的把碗筷放到大盆中。

一個(gè)粗壯的婆子大刺刺的把粗碗扔進(jìn)盆里，咣的一聲，瓷屑擊飛，粗瓷碗上磕出個(gè)豁口。玉玨生氣的抬起頭。

只見那個(gè)婆子默然轉(zhuǎn)身，慢悠悠的從腰間抽出一尺多長的煙桿，旁若無人地吸了一口，挑釁地吐出一團(tuán)青煙，邁開一雙大腳，揚(yáng)長而去。

“……”玉玨盯著長長的煙桿，若有所思。

“等一等！”玉玨追了出去。

高余氏急欲攔住：“別去……”

玉玨已是飛快的跑了出去。

這王婆子是府里出名的壞脾氣，身強(qiáng)力壯，干活賣力，輕易沒人招惹她，為磕了只碗去找她的麻煩，無疑自討苦吃。

“等一等——”玉玨直追到道的拐角才叫住王婆子。

“干什么！”王婆子沒好氣得問，鐵塔般的身形矗立在玉玨面前。

“是王媽媽吧？”

“什么事！”

“王媽媽，九兒還請您多多關(guān)照。”玉玨懇切的說。

“九兒？你是說那個(gè)biao子院里出來的小妖精。哼！別提她，輕狂的連桶糞都提不起來了！放心，我會好好教導(dǎo)她的！”王婆粗獷的眉毛擰了擰，眼里瀉出執(zhí)拗的狠光。

玉玨上下打量著王婆子，粗布灰衣，粗獷質(zhì)樸的國字大臉，濃眉厚唇，說話嗡嗡作響，一看就是個(gè)貧苦出身的莽婦，脾氣耿直，思想簡單。

“王媽媽，不是你想的那樣。九兒是個(gè)好人家的孩子，命苦，被人販子拐賣到那種地方。別看九兒年紀(jì)小，可性子剛烈，不愿意做那見不得人的骯臟營生……這才冒死逃出來，若不是碰巧被我救了，只怕此刻已是孤魂野鬼了……”玉玨說著動情，盈盈秋水中泛起淚光。

王婆子亦是雙目瑩瑩：“是真的嗎？”

“當(dāng)然，你看九兒多瘦呀，那么單薄，不知吃了多少苦……九兒可是個(gè)勤快能下苦的好孩子，要不是身子弱實(shí)在沒力氣，一定會把活干的好好的，你看她多努力，昨天那么累了，今天還早早就去干活了……”

王婆子滿面憂色，吶吶的說：“是挺可憐……可是，碧桃姑娘交代了，要好好修理九兒，不然就攆我回家。我不能被攆回去，家里的孩子還靠這我這點(diǎn)嚼頭呢。”

玉玨會心一笑，看樣子王婆子果然是個(gè)簡單，直率的好人。“王媽媽放心，碧桃怎么會到那種地方盯著你呢？只要九兒天天到你那報(bào)到，其余的事誰能知道？再說，你對九兒好，我不會虧待你的。”

“你？……”王媽媽上下打量著玉玨狼狽的樣子，疑惑的道：“碧桃的話，可就是少夫人的意思。”

“王媽忘了嗎，我可是老夫人娶回的二夫人。”玉玨綻出一個(gè)從容的笑靨。

“二夫人？……”王媽再次上下打量著玉玨，哪有這樣狼狽的夫人，只怕連自己都照顧不周全，哪能跟掌握翟家大權(quán)的楊天嬌比。

玉玨著王婆子疑惑的眼神，笑靨越發(fā)自信：“知道楊天嬌為什么這樣整我嗎？因?yàn)樗挛摇Ｔ奂疑贍斚矚g我，楊天嬌三年都沒有生子，少爺?shù)昧藨?zhàn)功回來，前途無量，我再給他生個(gè)小將軍，王媽媽你說到時(shí)咱家少爺更聽誰的呢？”

“……”王婆子權(quán)衡著。

“再說王媽媽是個(gè)心善的人，肯定更愿意與人為善而不是助紂為孽吧……”玉玨又開始攻心。

“這……”王婆子簡單的思維世界徹底崩塌從組，的面色明顯的和善起來。

玉玨掏出藏在懷里的饅頭夾咸菜，塞到王婆子手中。

“王媽媽。拜托了，我還忙，先走了。”

玉玨腳步輕快的跑向朝廚房，疲憊的秋水瀲滟出一片明快，終于可以幫到九兒一點(diǎn)了。

巧兒將用完的餐具交到錢婆子手中：“夫人說了，你差辦得好，這個(gè)月多發(fā)二兩月銀。”

錢婆子干黃的臉壟起溝壑，滿眼諂媚的說：“哎呦，謝夫人，讓夫人放心，不出一月我一定要她變成不堪入目的丑丫頭！”

巧兒寒了臉：“這是什么話，夫人最容不得仗勢欺人，一貫要你們這些管事的善待下人，可別出什么亂子……”

錢婆子諾諾應(yīng)了，低下含笑的頭，眸中含著狡黠之色，今這忠心可算表對了。

回到廚房來左右不見邀功的工具，一問之下知道原委，撇撇薄唇，搬來一把竹交椅利落的往廚房小院中心一墩，雙手抱懷坐在上面，單等玉玨回來再重重奚落一番，殺盡芳華。

玉玨憔悴的臉上洋溢著歡樂，一點(diǎn)也沒有碰了釘子的沮喪。

錢婆子構(gòu)思好的毒舌立時(shí)打結(jié)，一雙狐貍眼瞪大了一倍，喉頭滑動，噎了幾噎，方才氣急敗壞的喊出：“不好好干活，亂跑什么！”

玉玨秋水淡然，不屑的掃過竹交椅上的“大尾巴狼”：“老夫人才吩咐了要事事節(jié)儉，玉玨自當(dāng)盡力，王媽媽力大，磕了只碗，我去告訴她下次要輕拿輕放，小心些，雖說一只粗碗算不得什么，但是持家節(jié)儉正要從小事做起，錢媽媽你說可是，所以我特特的去說了一回。”

雖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但是心服不服卻是另一回事，玉玨特地的說“老夫人”而不是“夫人”。

“還一堆活呢，就不陪錢媽媽閑聊了。”秋水一轉(zhuǎn)，婀娜而去。

錢婆子臉色鐵青，好似一大塊冷硬的生鐵，半響，對著探頭看好戲幾個(gè)下人歇斯底里：“看什么看！干活！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