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府的廚房分為兩部分，一個簡陋大廚房，用來做傭人的伙食。另一個略小一點，陳設用具卻比大廚房多了一倍，干凈整潔，次序井然，專門制作精致的上用的飯菜。

廚房總管錢婆子，是世上絕頂的精明那種人。早年只是個打掃庭院的粗使媳婦，憑著一副八面玲瓏的肚腸，一雙見風使舵的慧眼，和一張阿諛奉承的巧嘴，拿到了翟府后宅最肥的差事。

楊天嬌一進翟家門，錢婆子立馬就看出了誰將是翟府的風云人物，她用最短的時間摸清了楊天嬌脾氣習性，飲食習慣，就連幾個楊天嬌陪嫁來的得力助手，也享受著她的特別待遇。

玉玨來到廚房的時候，晚飯剛剛開始準備，錢婆子正一腳踩著矮凳，趾高氣昂的指揮幾個廚房的媳婦干活。

“呦，二夫人來了。”錢婆子一張干黃的臉上，眉毛稀疏，兩只狐貍眼，一張刀片嘴。二夫人三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尖酸的讓人頭皮發麻。

玉玨皺皺眉，客客氣氣的說：“錢媽媽，叫我玉玨就好了。”

“二夫人，不，玉玨，……還挺不習慣。”錢婆子嘿嘿的笑著，干澀的笑聲讓人不由的涌起雞皮疙瘩。

“玉玨”二字叫的寡淡無味，顯然有楊天嬌撐腰，錢婆子根本沒把玉玨放在眼里。

錢婆子一雙挑剔的眼睛在玉玨身上打量：“我說玉玨，你還真把自己當少奶奶了，拿架做派的，穿這么一身粉色的錦衣，哪有要干活的樣兒，是沒誠意給夫人做飯吧？”

“是玉玨疏忽了，讓錢媽媽見笑了。”玉玨回答，衣服都讓碧桃收走了，只剩身上這一件，想換也沒得換呀。

“那好吧，葷腥就先不讓你動了，夫人晚飯要了蓮子湯，簡單干凈，你就做這個吧。”

“謝謝錢媽媽。”玉玨殷殷笑答，這些管事的老媽子都不好惹呀。

“甭謝，把蓮子羹做好，別讓我跟著遭殃就行，跟我來。”錢婆子撇撇嘴。打開一個靠墻的柜子，拿出一盆帶皮的老蓮實交給玉玨：“給，剝皮去芯，仔細熬上。”

玉玨接過看時，都是隔年的老蓮實。蓮子一般要在蓮實新采下時，用針板劃破，剝皮，去心，然后保存備用。這老蓮實皮極堅韌，埋在地下都可千年不壞。

玉玨為難的對錢婆子說：“錢媽媽，這皮不好剝，有沒有去好皮的蓮子。”

錢婆子板著生鐵般冷硬的臉：“在翟府，再硬的皮也能剝掉。夫人喜歡新鮮的蓮子，去了皮鮮氣就會跑掉，所以都是現剝現用。不過是一碗簡單的蓮子羹，比起翟家為你花的銀子來九牛一毛都算不上……這點功夫你也舍不得嗎？”

玉玨不再辯駁，默默地把蓮子拿到一邊剝起來。一個蓮子還沒剝完，指甲就折斷了，她忍著指尖疼痛繼續用力剝著。指尖的皮膚磨掉了，露出紅殷殷的血色，每使一下力都鉆心的疼。

一顆顆潔白的的蓮子落在碗里，還有幾個沾上了斑斑血跡。

錢婆子走過來看看碗里的蓮子，“玉玨，你這手底下也太慢了……哎呀，看你都把蓮子弄臟了，還不趕緊洗干凈，去芯，時間都來不及了。”

幾個做飯的媳婦，低頭忙碌著，不敢多話。

玉玨去盡蓮心，指尖入水刺痛入骨，玉玨咬牙忍著，洗凈蓮子放進一只白砂鍋細心熬制著，加入冰糖，銀耳，湯色漸漸晶瑩粘稠，清香撲鼻。懂事的玉玨很小就幫母親操持家務，蓮子羹的做法早已純熟在心。

不一會兒，小廚房里各種精致的菜肴，點心都已做好，各房的丫頭過來傳飯。

玉玨用一只白胎五彩花鳥帶蓋湯盆乘了蓮子羹，小心翼翼的跟在送飯的媳婦后面來到楊天嬌的院子。

院里，一棟雕梁畫棟的二層小樓，樓前種著兩株海棠，兩邊各三間廂房，院子正中一口彩繪開光的大海缸，養著一缸五彩金魚。

楊天嬌慵懶的坐在香檀木桌邊，桌上鋪著紅錦金色流蘇的桌布，巧兒，蓮心接過送飯媳婦手中的菜碟，仔細的擺在桌上。

“筍片溜肉絲。”

“清炒枸杞芽。”

“芙蓉春卷。”

“……”

楊天嬌皺皺眉：“怎么就沒點新鮮花樣呢，膩都膩死了，有湯沒。”

“有蓮子羹，夫人。”巧兒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