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楚莫之殤
- 茉莉花開
- 壟上花
- 4373字
- 2012-04-09 16:20:39
十月中,把蕭茉送走的第二天,韓莉接到了楚莫的電話,說他回來了,請她出去喝杯咖啡。在車上的時候韓莉就一直在想,有些人無論你來的早或晚,在愛情面前卻總是遲了一步,如他,也如他。
到達約定的地點,韓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楚莫,楚莫向她看過來,看看她身后,眼里有一閃而過的失落。到位置上坐下,韓莉看到了楚莫腳邊的行李。
見韓莉看著他腳邊的行李,楚莫笑笑,道:“剛下飛機。”
韓莉了然的點點頭。
招過服務員為韓莉叫了一杯拿鐵,拿起湯匙輕輕攪著面前的咖啡,久久未言。韓莉也沒有開口說話,有些話不該她先說出口,接過服務員拿過來的咖啡,輕輕攪著,等著他開口。
許是覺得兩人太過沉默,許是知道韓莉不會主動開口,楚莫抬起頭,輕輕說著,那聲音真的很輕,幾乎讓對面的韓莉聽不清楚。他說,“回來我便不打算再走了。”
韓莉很想大呼,你不走與我何干?但她沒有那么做,只是坐著靜靜等他說完。
“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對當年的事我不欲做任何辯解,但是韓莉,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你深愛的人明明就在你的面前,你卻感受不到她的心。“
韓莉想她或許能理解楚莫,蕭茉就是那樣的人,除非是她真正放進心里的人,否則,就算你站在她的面前,卻覺她在天涯。對楚莫的感情她不作任何評價,作為蕭茉的好友,有些話她不便說,也不能說,很多事需要他自己去體會。
“我本以為五年的時間可以讓我冷卻這段無望的愛情,也給她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但我錯了,那根本就做不到,五年里,我每天發了瘋的工作,讓自己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除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情,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還是會瘋狂的想她,我真的做不到放下。”
“那你想怎么做?”
楚莫沒想到韓莉會問的這么直接,怔忡了一直,方道:“我愛她,我要重新追求她。”
本欲出口的話,在看到楚莫灼灼堅定的目光后,又被吐回了肚里。楚莫無論怎么做,都是無用的,蕭茉不可能再接受他。她記得她曾經問過她,如果你深愛的那個人分手后又回過頭來找你,你會不會原諒他,接受他。蕭茉當時回答說,不會。那么斬釘截鐵的兩個字,她一直知道蕭茉是一個決絕的人。
“你……”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我不會再放手,傻事做一次就夠了。”
“楚莫。”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都知道。”看向韓莉,眼神堅定執著。“韓莉,我放不下了,再也放不下了。”楚莫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低,如喃喃私語。
韓莉再不能說什么,她想就算楚莫撞到南墻,他怕也是不會回頭的吧。
從咖啡廳出來,韓莉提出送他,楚莫拒絕了,韓莉便不再說什么,駕著自己的車先離開了,從后視鏡里看到楚莫仍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顯得有幾分落寞,沒來由的,韓莉感到一陣心酸。
突然的便很想他,將車停在路邊,掏出手機將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撥了出去,聽到那邊那人帶著未睡醒低沉暗啞的嗓音,韓莉止不住的落下淚來,她竟忘了那邊現在還是凌晨4點,就這樣把電話打了過去。
韓莉一直不出聲,那邊的人便有些急了,不停的喚著她的名字。
聽著那人焦急的喚著自己的名字,還帶著淚的臉上開出一朵笑花,“可之,我愛你。”
韓莉分明聽到了那人的舒氣聲,笑便更甜了,聽著那人說:“我也愛你。”
“我想你了,你什么時候回來?”聲音不覺帶了幾分撒嬌。
那人輕笑一聲,“我也想你,快了,最多一個星期。”
“嗯,沒事,我掛了,你再睡會兒,多注意身體,一定要記得吃飯,而且要按時,不要吃那些垃圾食品。”
“好,你也多注意,掛了。”剛要掛線,男人又說道,“莉,我愛你。”他知道韓莉這時給他打電話定是有事,她既不說,他也就不問。
韓莉笑著掛了電話,眼淚卻如斷線的珠不停滾落,這兩年兩人聚少離多,不是對他和兩人之間的感情不信任,只是多少有些不安,聽著男人特有的磁性嗓音深情的說愛她,那一直半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定。
到公寓樓下楚莫從警衛那里得了鑰匙,乘電梯到了自己房間所在樓層,這間公寓是一個月前他托人買的。打開*房門,楚莫毫無意外的在客廳窗戶邊看見了那人,那人轉過身來,映著窗外的秋陽,如不是太了解那人,他還真會以為那是他散發出的神圣的光芒。
“怎么沒打電話叫我去接你。”那人自窗邊過來,尋了一處沙發坐下。
兩人相貌有七分相似,男人稍長幾歲,一樣的俊挺,一樣的劍眉星目,不過一儒雅沉穩,一陽剛帥氣。
楚莫并未回答,他知道那人也并不是真的想得到他的答案,那般陳述的語句,呵,還真是他的一貫作風。
“不用。”說著拖著行李進了臥室,將行李箱打開,將里面的東西一件件放好,這才將窗簾拉開,因為今天回來,所以昨天專程打電話讓物業請了鐘點工將房間收拾好了,所以他也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住下了。
“叫張嬸過來吧。”看著楚莫徑直忙碌的身影,楚恒突然心生荒涼,小時候的楚莫特別粘他,走哪兒他就跟哪兒,伙伴們都笑稱他是他的跟屁蟲,在上大學前都對他跟前跟后的,可是現在……怎就變成這般模樣?
手中動作未停,只輕應了聲:“不用,有鐘點工打掃。”
“飯呢?”
“這幾年在國外沒有人做飯不也沒有餓死。”
“什么時候來公司?”
“過兩天。”
看著楚莫又轉進洗手間,對這個越走越遠的弟弟,楚恒竟不知再說些什么,說了聲:“媽讓你晚上回家吃飯,沒什么要幫忙我就先走了。”便轉了身向房門走去,隱隱好似聽到楚莫應了聲“好”。
扭門把的手頓下,低著頭似在思考什么,良久方轉過身對著洗手間的方向道:“楚莫,我們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仇人,當初的事爸媽是有不對,但他們確實是為你好,你可以不接受,但不能怨恨。”
楚恒說完,洗手間里很長時間都沒有動靜,就在他以為就會這樣沉默下去的時候,楚莫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楚莫邊走邊脫掉手上的塑膠手套,將手套搭在小幾上,然后在沙發上坐下。“我沒有怨恨他們的意思,住在這里只是為了方便。”
“五年的懲罰已經夠了,他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說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看著房門在那人身后關上,楚莫有些疲憊的閉上眼,深深地窩進沙發,他確實沒有怨恨他們,可沒有解釋的力氣。
閉眼窩在沙發里,不想就這樣睡了過去,夢中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邂逅的午后。
那是個周末,和幾個朋友約好出去玩,路過球館時,本該寂靜的球館內傳來“咚咚”,球撞擊地板的聲音。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推開了球館的大門。里面只有一個女生,一個人不停地運球,上籃。女生的動作很優美,身姿纖長,雖然是很簡單的運球上籃,女生做得很仔細,很標準。女生很專心,并未察覺到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不知被什么蠱惑了,他輕輕將門關上,躲在暗處偷看。二十三歲的男人對女人已經有了自己的定義,清純的、嫵媚的、性感的、妖嬈的、可愛的,可沒有哪一種能形容此時在他眼前的這個她,長長的頭發在腦后束成一個馬尾,隨著她的每一個動作擺動,干凈利落。不大的瓜子臉上滿是汗水,他可以看見她每一次起落,汗水在空中劃出的軌跡。眼神堅定,表情緊繃,冷漠剛毅。身姿纖弱卻又蘊滿力量,她不同于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
那個午后,他忘記了與朋友的約定,忘記了時間,仿佛一切都停止,唯有眼前的女人一直不停地重復著動作,不厭其煩。
已不知是過了多久,只覺得球館里暗了下來,暗得他只能看見那個人的輪廓,那個人在一次上籃將球輕輕放進籃框后停了下來,向墻上的那面大鐘看去,指針正好指在6點的位置。然后向他看了過來,他突然覺得心跳加速,仿似偷窺被抓個正著般的窘迫。
正在他面紅耳赤想用什么理由才不會讓自己顯得尷尬時,大門開啟的聲音伴著一個女聲響起,“蕭茉,我們可以走了。”
她走至球場邊拾起包,快步走向門口背著光的女子,兩人相攜著離開。偌大的球場空寂了下來,耳旁似乎還縈繞著“咚咚”聲,撫著自己的臉,上面還有發熱后的余溫。“原來她就是蕭茉啊。”
蕭茉,這個名字他不算陌生。大二的轉學生,從哈佛而來,不談她一來就讓夏曉悠的校花地位岌岌可危,也不談她那些在學校廣泛流傳的光輝事跡,只此一項便可讓她成為全校風云人物。關于她退學的理由眾說紛紜,而不管是哪一種大家都無從考證。
他想,如果沒有第二次的相遇,關于那個午后,也只是他生命中一段朦朧美好的記憶,絕不會有之后的刻骨銘心。
再次見面已是一個月后,仍帶著夏日的余溫,高熱不退。學校后面有條小河,因為管理得當,水質干凈清澈,里面還養著不少錦鯉,岸邊綠樹成蔭,夏天也便成了學生們避暑的好去處。今日學校影院里在放映最新的愛情文藝影片,大多數人都三兩成群跑去看電影了,因此這會兒河邊并沒有幾個人。
沿著河岸走著,想著剛才自己接的那個電話,心情有些煩燥,無意識的看著河兩岸的風景,突然一個身影闖入了視線。即便是已經過了一個月,但他絕不可能會把那個身影認錯,蕭茉。只見她倚著護欄,立于樹蔭之下,背影蕭索孑然,他突然萌生一個錯覺,她似乎可能會就這樣跳下去。他被自己嚇了一跳,心道怎么可能。可是,那樣年輕的背影為什么竟讓他覺出歷經世事的悲涼?
他覺得自己該做點什么,卻又不敢唐突,正在他猶疑再三之時,只見她雙臂一撐坐上了護欄,他便想也未想的飛快沖了過去,抓住她的手臂,“你想做什么?不可以。”
蕭茉顯然對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不速之客覺得莫名其妙,她雙眉微蹙,表情冷凝,抬首觸及到他眸中的關切,蕭茉沒有第一時間甩開他的手。他抓著她手臂的手勁很大,指尖微微泛著白,蕭茉眼里閃過一抹了然,她想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微笑道,“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坐會兒。”
他直愣愣地看著她,好似傻了一般,他本以為有那樣蕭索背影的人的笑該是蒼白脆弱無力的,不想竟是這樣的干凈溫暖。沒錯,就是溫暖,就如冬陽,不明艷,卻曖洋洋的。那一刻,他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他一直不說話,蕭茉掙了掙被他抓著的手臂,他這才醒過神來,趕忙將她放開。她轉頭的那一剎那眼里閃過的憂郁揪緊了他的心,他突然生出一種沖動,一種想要將她護在懷里的沖動。他被自己突生的想法激在了當場,見她并未向他看來才免了面紅耳赤的尷尬,輕咳一聲,“你的朋友呢?”他知道那日到球館找她的女生是她唯一的朋友。
聽他如是問,她眼里含了一絲柔軟,出口的話語也便帶了兩分輕快,“她約會去了,”轉過頭看著他,“他男朋友在別的學校。”這句話好似是在解釋。
她說這話的時候直視著他的眼睛,她的眼睛澄澈清透,卻又幽深似海,這是一個憂傷的女孩,有著不屬于她年齡的滄桑。“我叫楚莫,大三,工程糸,很高興認識你。”邊說邊伸出手去。
蕭茉對他突然的舉動有些不解,但她很快也伸出手來,“蕭茉。”
她的手微涼,他緊緊握了一下,然后放開,“我知道你。”
那之后的事便順理成章的發生了,一切都很美好,一直到……
楚莫一下子驚醒,疲懶的撫著額頭,如果那時他沒有看懂她的眼神該多好,在那一刻他真切的恨著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如果他沒有看懂,是不是就可以給自己一個繼續沉溺下去的理由?只是,一切沒有如果,而他也當了懦夫,選擇了逃離。
五年后的回歸,楚莫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有一點很明確,他要重新追求蕭茉,要讓她重新接受自己,無論為此要做出多少努力。
楚莫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至窗前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深吸一口氣,他一定要打起精神,這將是一場持久戰,無論怎樣明天又是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