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兩個理想
書名: 浪子劍心作者名: 曉宇楓本章字數: 4728字更新時間: 2011-09-18 11:03:30
十字路口四條路,通往東西南北四個方向。人聚人分,這里既是相聚的最佳地點,也是分離的最好場合。
十字路口上汽車在呼嘯風在吹,行人一個個住走,無名與徐志飛站在東邊大道的路邊上動也不動。
今夜,夜還未完,月還未落,徐志飛與無名自面館走到十字路口上就已經決定了分開。
徐志飛依如往常立的筆直,面向著西,風吹過吹過他的臉,他的長發任風凌亂,眼中的前方卻在風中堅定不移。
無名背對著徐志飛而立,他比徐志飛矮一頭,但此時在風中站著卻不顯比徐志飛短矮半分。
同樣的人,普天下所有的人本就一樣,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上的差別。就算有差別,差別的也是一個人的思想而已。就算有差別,差別的也是人性中可笑的虛榮心而已。
高矮胖瘦只是形態上的區別,絕對不是尊嚴上的差別,人與人沒有差別,只有區別!
忽的,風又襲來,又一個行人從眼前走過,有一輛汽車從眼前駛過。
汽車駛過有風,和襲來風更急,徐志飛站的更急,沒有回頭卻開了口:“你真的決定走?”
你是無名,決定要走的是無名!
無名保持原先的姿勢站著,回答:“我約了人!”
約了什么人?
這句活如果問了,無名定會如實回答。可徐志飛并沒有問,只是斬釘截鐵的說了兩個字:“再見!”
不問,信任,朋友之間可貴的理解!
徐志飛一心當無名是自己的朋友,對朋友,多余的問題他從來一個字都不問。于是,言罷,徐志飛不再多留邁步向著前方走去。
一步一步,腳下的步伐沉重而緩慢!
可沒想剛走出兩步,無名卻忽然叫住了他。“等一等!”無名的喚聲,破風回響。
徐志飛停住,聽。
無名轉過身望著徐志飛的背影道:“現在,你要去哪里?”
徐志飛望著西望著前方,肯定道:“前方!”
只要開始走,他的目標永遠都只在前方!每一個人的目標豈非都是前方?
“前方是哪里?”無名接著問。
徐志飛對著前方一笑,坦然回答:“明天不知道,今天是胡嬌嬌的家!”
對的選擇!
徐志飛現在有傷,有傷絕對不能逞強養傷是關鍵。然而現在,放眼東江市,容得下徐志飛養傷的最佳地點,除了胡嬌嬌的家別無它處。
聽了徐志飛的話,無名放心了。
他叫住徐志飛的初衷原就是怕徐志飛帶傷蠻干,如此看來,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多余的也不失為關心。朋友對朋友的關心開始時,一定是源于想多了一點點。
但徐志飛不習慣接受別人的關心,感受到了關心,他立刻就有了走的沖動。
“還有事嗎?”徐志飛問無名。
關心免不了擔心,讓朋友為自己擔心是徐志飛最不愿的事情。所以但凡遇到這種事發生,徐志飛總會第一時間想到走。
無名似乎真的還有擔心,再次叫住了他。
“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問!“
徐志飛忽然轉身說了一個字:“問!”
無名問道:“她的身份你清楚了嗎?”
她指的是蘇悅,蘇悅的身份蘇悅始終沒有說。可徐志飛此時卻道:“不太清楚,但也不再模糊。”
無名凝注著徐志飛的雙眼良久忽然點頭,似乎已在徐志飛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很好!沒事了!”
無名到底在徐志飛眼中看到了什么?
徐志飛管不了,轉身就走。
這一次無名沒再挽留,反而大步向著徐志飛前方相反的前方大步離開。
兩個人的目標同是前方,道不同,終點卻一樣。兩個人的背影同樣高大,道途同樣艱辛,同樣的在一瞬間便堅決的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路總是有走完的時候,徐志飛走完了他今日要走的路回到了胡嬌嬌的家中,他躺在胡嬌嬌家的客廳沙發上,蓋了一張棉被安然睡去。
夜總有天亮的時候,徐志飛的夢度過了黑夜太陽升了起來。風停穩了,韓千照頭頂著陽光,攜帶者一個簡單的行李箱踏上了回家的路。
天晴朗,景色怡人,明朗!
韓千照坐在車窗邊上癡癡的望著逐漸離自己遠去的明朗,心卻逐漸陰暗。
家在哪里?
每一個人都有家,每棵樹都有根,火車將要去得地方是南國最南邊的城市,可那里并不是韓千照的家。韓千照是棄嬰,從小都生活在孤兒院里,他一度將孤兒院當做是家,但懂事后他才明白,孤兒院并不是家,沒有父母的家并不是完整的家,根本算不上是家。后來長大了,韓千照選擇了流浪,直到流浪開始韓千照才真正的給自己的家下了定義:流浪的人家是不固定的,流浪的人腳踩在哪里,停在哪里,哪里就是自己的家。
天下之大,何處不是家?國本是家,天地間容的下人的地方豈非都是家?
在日本學刀八年,日本是韓千照的家,韓千照的第一個家,有父無母,父便是自己恩師左介大師。
在香港落魄一年,香港是韓千照的家,韓千照的第二個家,有父有母,父母便是千千萬萬個曾賞自己飽飯的好心人。
最長久的一個家便是韓千照在東江市的家,天龍幫。這是韓千照一生中最完整的一個家,在這個家中韓千照不僅有父,父是天龍幫副幫主關南海。有母,母是從前處處關照自己的段飛的大伯。而且還有眾多與自己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其中最好的一個兄弟莫過于對自己忠心耿耿的程實。
真的真的,韓千照真的已經在心里將天龍幫這個家當做了自己真正的家。真的真的,他舍不得離開這個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家。可今天他不得不離開,不得不帶著自己離家的心碎去尋找下一個可以容的下自己的地方。
下一個可以容的下自己的地方在哪里?
何處才是家?
韓千照不知道,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他沒有勇氣去奢望這是哪里。火車的目標不是他的終點,他沒有選擇目標的權利,他隨時都可能會在中途下車,下車的地方就是他的家,隨處都可能是他的下一個家。
流浪,韓千照這一刻無疑是在流浪。想一想他這一生其實都是在流浪,就像一葉漂泊在闊海中的孤舟,努力的在尋找自己的方向。還好,這一次流浪的人不再是他一個,他不再孤單,程實陪著他一起流浪。
程實坐在韓千照對面,韓千照望著窗外,程實望著韓千照。
程實也是孤兒,曾經在眾人的恥笑中哭泣著長大,在這世上唯一接納他并對他好的人只有韓千照。韓千照曾拿他當親弟弟對待,程實也當真把韓千照當做了世上唯一的親人,大哥。為了大哥放棄天龍幫中得榮華走向漫無目的流浪,程實心甘情愿。
就算這樣一路的流浪通向地獄,萬劫不復,程實也心甘情愿一路追隨,絕無半點怨言!
“嗚”的,火車一聲汽笛長鳴開過了一座橋,橋的另一端是他鄉,在汽笛聲中東江市的一草一木完全消散在眼前,記在韓千照的內心深處。
韓千照忽然轉過頭與程實對面相望。現在他記憶中唯一看的見的人,只有程實。
程實讓韓千照看,他雖然老實,人卻不蠢,他一定也是體會到了韓千照心中的難受。
看著看著,韓千照看夠了,不看了,只是感激的向程實說了句:“謝謝!”
程實不敢接受韓千照的道謝,他的命都是韓千照救下的,所以他一直都覺得他做的任何事都是應該的,他做的任何事都萬萬承受不起韓千照的一個謝謝。
于是程實連忙向韓千照搖手道:“老大你不要這么說,俺的命是屬于您的,所以您以后不要向俺說這些,俺承受不起的!”
火車漸行漸遠,遠離了曾經的家駛向下一個家。
韓千照的心隨之逐漸平復笑了起來,笑中充滿了消極。
笑著,韓千照對程實道:“以后這番話你不要再說,從今往后我不在是你的老大,你也不再是我的手下。從今往后你我就是一生一世的兄弟,親兄弟!”
話落時,兄弟二字出口時,程實這堂堂的七尺男兒居然老淚縱橫。
“老大,不,大哥。”泣聲中,程實有些說不出話。
韓千照見不得淚水,一邊搖搖頭一邊轉話鋒止住程實的淚水。
“得了,別流馬尿了,我問你,那筆錢處理的怎樣了?”
韓千照為天龍幫賣命二十年,離開時關南海特意贈給韓千照五千萬做為他日后的安家養老費。
根據天龍幫幫規,堂主退休的安家費只有一千三百萬。這五千萬中更多的是韓千照的弟兄以及關南海個人的心意。
程實大手一抹淚,淚流的快干得更快。淚干,程實連連道:“放心,一切都隨您的意思匿名捐給了孤兒院和希望小學。”
韓千照聽言無比欣慰,此刻折了錢,然他卻比得到了錢更加快樂。
這世上的人活著原就有兩種,一種人活著追求的是名和利,這些人日復一日的辛苦看到的是利益,想到的是欲望。金錢、權利、女人是他們的目的,也就只有獲得了無盡的金錢,至高的權利,天下的美女,才會是這種人體驗到快樂。
這一種人稱之為活在現實中得人,謂之為現實派!
還有一種人活著也需要金錢,卻不妄求用不完的金錢,在這一種人眼里金錢僅僅算是維持生存的工具,絕不是他們的追求,他們追求的是實現心中不變的理想。理想得以實現,夢想得以成真,哪怕到最后口袋只剩下一分錢,這些人也會笑笑而過真切的感覺到快樂。
這一種人稱之為活在理想中得人,謂之于理想派!
結果,現實派的快樂也與理想派的快樂不一樣。現實派的快樂就像是拿著自己站在高點的照片給別人看時一樣,是一種虛榮心膨脹得到滿足的快樂。理想派的快樂就像是登頂最高點時一個人低頭俯視著群山環抱的蒼茫大地一樣,是種自我價值實現的自豪。
這兩種人中,韓千照無疑是第二種,他是為理想而活的人!
兩種快樂,韓千照所獲的無疑是第二種,超越自我的快樂!
韓千照的理想一生只有兩個。第一便是他所癡迷的刀。第二便是在有生之年竭盡所能幫助更多沒有家的孩子。
刀的理想,學,悟,練,刀法無上,學無止境,這是一個必須努力一生,卻永遠無法實現的理想。
但救助的理想,捐,修,建,用財富,用愛心,揮揮手就可以實現,也許每個人都有能力做到。
今天韓千照做到了,這的確算不上什么難事?或許說再簡單不過,可偏偏正是許多人能做卻不去做的事。
難道這世上真的只有擺在自己手中的才叫財富?
莫非這世上自己種的樹,真的就容不下外姓人去采陰?
韓千照笑著點點頭,微笑遮不住洋溢在他的臉上幸福。可能這真的是韓千照自出生到現在,唯一幸福的時刻。
程實發現了韓千照的幸福,傻傻的笑,不知不覺的也跟著幸福起來。
韓千照幸福,就是程實生命中最大的幸福,這可能也是程實一生中唯一幸福的時刻。
幸福可以分享,愛也可以分享,幸福只有一種,愛也只有一種,沒有性別上的差異!
幸福中,韓千照含笑問程實:“老弟,你那五百萬呢?”
程實在天龍幫的地位是堂主助手,天龍幫規矩:堂主助手退休安家費是五百萬。
程實一揮手:“給人了!”
韓千照聞言仍在笑,答案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程實不是貪財之人,他視錢財如糞土,更視錢財為累贅,他絕不是愿意帶著大筆錢流浪的人,他跟了韓千照十幾年,這一點韓千照很清楚。
韓千照不僅猜的到程實贈了錢,似也有把握猜的到程實的錢去了哪里。
當真,韓千照帶著肯定的口吻問程實:“你的錢也捐了?”
可惜答案是錯誤的,程實的回答是:“不是!”
意料之外,韓千照沒想過會是自己猜錯了,他想以自己對程實的了解不會猜錯。
于是,他連忙問:“那錢呢?你給誰了?”
除了將這筆錢贈了,韓千照實在想不出程實會把錢給誰,他似乎也沒有多少朋友。
程實老實回答:“我把我的錢都打在了段少爺的卡上!”
段少爺正是段飛!
段飛是韓千照在東江市唯一有牽絆的人,段飛是韓千照最敬重的老大唯一的侄子。
老大在離開天龍幫時,托付韓千照一定要照顧好段飛,那時段飛才剛剛滿月,說來段飛也算是韓千照看著長大一手栽培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韓千照自然有情。其實韓千照膝下無兒,在心中早就把段飛當成了自己的兒子。
程實將自己多年拼來的辛苦錢全數送給了段飛,程實與段飛非情非故往來不深,做這一切很明顯是為了韓千照,韓千照豈能不懂?
他懂,他深深凝視程實,有千句萬句道不盡的感激,然而最終一句感激也沒有說不出口。
感激在心里不必說,有時無言的感激勝過千言萬語!
程實明白韓千照的心,他對上韓千照感激的眼神,略笑,已用眼神告訴了自己的大哥不必。
感激時會使人想起很多事。這一刻心存感激,望著程實,韓千照不免想起了許多過去。
他想到了年輕時,想到了段飛的大伯,想到了剛出道時的自己,又聯想到了剛剛跟著自己時的程實。
曾經太多,回憶太美,如一副定格的電影畫面從韓千照眼前閃過。縱使那番定格的畫面曾包括痛苦、淚水、苦澀,這一刻重來也都是無比的快樂。
想的太多,最后韓千照想到了段飛。
想到段飛韓千照想的太多,想著他的兒時,想著他慢慢長大……
越想越深,越想越想的多。忽的,韓千照似想到了什么不妙臉色驟變,猛的站了起來。
“走,我們快回去!”
“怎么了?”
“別管了,快回去!”
怎么了?
韓千照想起了什么?
莫非和段飛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