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行舟渝水 二
- 千年回廊陌上殤
- Irene雪
- 3542字
- 2011-10-03 09:22:40
腦海里又浮現出那天的情景,記得我們當時掉進了池里,我拉著被我打昏的蕓蕓在水里憋了一陣,在池底看見了一個發光的洞口,本來是借浮力浮在洞口的,卻在接近洞口時突然受到重力作用掉進了洞里,下一秒就落到了滿是臘梅的農舍邊,還遇上與我們時代的季節相反的冬季,倒是把聞聲趕出來的梁家一大家子嚇了一大跳,看我們一個卷發抹胸裙,耳戴兩個大銀圈,一個低腰牛仔褲蕾絲衫,還以為我們是哪里來的風塵女子。后來還是那個梁氏桑大娘好心收留了我們,還收了我們當干女兒,我們便也隨她姓桑了。那天早上我正幫著干娘在院子里修整籬笆,卻突然聽見“哇”的一聲尖叫,我們以為昏迷的蕓蕓出了什么事了就急忙跑了進去,然后那個丫頭就張大一張嘴眼睛瞪得老大將我和干娘盯著,半天才過神來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子那樣捏著裙角說到;“開什么玩笑,你們演話劇都拉上我了……”
我偷瞄了一眼一旁丈二和尚一樣的干娘,呵呵的干笑了兩聲,一下子沖上前去把她往屋里推,然后插上門閂無奈地望著一臉迷茫的她不知道該怎么向這個現代化的頭腦解釋這種奇異現象,而門外的干娘卻一個勁地敲打著門喊道,“大閨女,二閨女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
“哦,干娘,沒事,她只是病剛好還有些糊涂!”
“哎呀,還在演什么,導演都沒有!”蕓蕓不耐煩地繞過我想要開門出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將她推坐到床上,做好長久為她解惑的準備。
這真是個復雜的事情,整個早上我的嘴巴就沒停過,任我說破嘴皮那丫頭就是不肯相信,偏偏要說我們話劇社沒經過她的允許就把她也拉進來了,還說我一天到晚想穿越想瘋了,只差點沒有把我教訓得狗血噴頭了。
正當我急得焦頭爛額時,門外的干娘又把門敲個不停,還閨女長閨女短的,連坐在床上的蕓蕓都忍不住了,她站起來先不大習慣地擺弄了一下自己的襦裳,調整了一下微笑,然后走過去靜靜地打開了門,還很友好地伸出手去握干娘的手,“大媽你好,我是高蕓,你是琝珺的以前的社團請來的客串吧,你們的戲服還挺有韻味的?!?
干娘傻傻地盯著她,“大……媽?哪里的客……船?”然后又不解地朝我看過來,“大閨女,這二閨女可是這里給摔過?”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蕓蕓一下子懵了,她臉色極其難看地轉過頭來咽了口口水,結結巴巴地問我:“我們……真……真的穿越了?”我郁悶地點點頭,還想說什么,就看見她立馬轉過了身歡天喜地地四處看,一臉的難以置信,目光卻滿是新奇。
“那是那個時候覺得新鮮嘛,可是過了這么久一天到晚都只能幫著干活,三餐也盡是些咽不下去的糟糧,無聊的時候連電視都沒得看,真不知道這些古人為什么不會發霉!”蕓蕓苦惱地撐住了腮幫子望向窗外。
“所以說當干娘讓我們去長安找紅玉的時候我才會一口答應下來??!”
認了桑大娘做干娘后間接問了好一陣才知道,原來現在約莫是公元563年,就是南北朝時北周、北齊、陳朝末期還有突厥谷渾等其他民族割據一方的時代,而家在屬于北周政權的楚州的桑大娘的夫家姓梁,五年前梁大爺患了重癥沒錢醫治去世了,只留下了兒子梁洪慶和媳婦,他媳婦就是那個整天不給我們好臉色看的阿竹,還有那個整天搗蛋的兒子梁二娃。那天我和蕓蕓來到他們家的時候,正巧梁洪慶砍了材下山換錢去了所以沒見到他。
說也奇怪,都到這里有些日子了,卻只看見二娃子沒見到老大,我們還一直納悶是不是梁洪慶夫妻倆就只有一個兒子,二娃只是名而已,并不代表排行老二。后來有一天大娘找到我們,將我讓她拿去當的銀耳環還給了我,正當我們錯愕得不知何意時,她才十分難過地抹了抹淚,對我們說:“娘的好閨女啊,我們現在都揭不開鍋了……我不能讓你們跟著我們受苦啊……”
這個我知道,因為我們這幾天天天吃的稀得不能再稀的水粥,連咸菜也當飯吃,有了上頓沒下頓,我還在想那銀耳環的錢這么快就用完了太不經用了,卻原來,干娘根本沒有將耳環當了貼家用。
這讓我們更加困惑了,干娘到底要干什么?不會是要趕我們走吧,那也沒必要將耳環還給我呀,自己收下當作我們這幾天住她吃她的補償不是很好嗎?這又一次讓我感慨古人心靈的純潔。
她幾次想開口說下去卻話到嘴邊又生生吞了回去,只好嘆了口氣說起另一件事“你們一定好奇為什么沒見到我的大孫女吧!”
她究竟要說什么?我與蕓蕓對望一眼,眼里露出同一個問題。
她見我們沒答話,又繼續到:“我的大孫女叫梁紅玉,算起來今年也有十四好幾了吧,老頭子去了那年家里實在是苦啊,為了不讓孩子跟著受苦,也為了少一個吃糧的人,就聽了她三大姑的話把大玉送到長安晉國府去當了個丫鬟……唉……”
“干娘你也想……讓我們去那個府……當丫鬟?”蕓蕓害怕地問道。
“那又有何法呢……”,干娘心疼地看了我們好一陣低下頭去,“最近正趕上楚州的大商賈要水運一批貨去長安,我想你們可以去長安找大玉……聽說大玉近年來頗得大冢宰夫人的歡心,你們若去了,興許她能幫你們在晉國府謀個好差事……”
“啊,去服侍別人啊!”蕓蕓不滿的話脫口而出,我看見干娘的眼里閃過一絲痛色,將頭埋得更低了。
我偷偷碰了碰她的手肘,示意她不要在說這些話了,她看了看一聲不吭的干娘,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馬捂上嘴巴走到我身后低著頭背過身去。
虛掩著的門“砰”地一聲被踢開,我們的目光倏地一下全部聚集在了橫腳叉腰像圓規那樣站在門口的阿竹身上,她氣急敗壞地沖到我面前來怒目圓睜,然后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伸手一把將我身后的蕓蕓拽出來扔到床上,“你個沒有良心的,我娘怎么對不起你了,供你穿供你吃還不說,都這份上了還想著不讓你們挨餓,你……你……你……”她的氣顯然不小,一連說了幾個“你”字,漲紅著臉氣得說不出話來。
干娘擋在他們中間把阿竹向外推去,“阿竹,算了,只怪為娘的沒有本事讓……”
“干娘!”望著干娘佝僂著的身子,單薄得似乎連風都可以將她刮倒,我的眼角有些潤濕了,“誰說我們不去長安,您忘了嗎?我們本來就是要去長安投奔親戚的?”
蕓蕓這時似乎才回過神來,她迅速沖過來抓住我的膀子湊近我耳邊細聲說道:“哪兒有什么親戚?我們無依無靠的去長安怎么生活?”
“你不會想一輩子就呆在這小地方做個井底之蛙吧!”我微張嘴唇,看似靜靜地保持著微笑沒有說話,實際上卻是用幾乎不可聞的蚊聲嘰哩咕嚕道。
“可是……”蕓蕓猶豫了一會,眼里突然閃著光芒,嘴角微微上揚……
我知道,這丫頭準是玩心加好奇心大起。
干娘轉過身來,“那你們到了長安可以先去找紅玉幫你們安頓下來……”她正說著,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眼神變得異常哀戚,似乎回憶起了往事,蒙蒙的霧氣爬上眼眶,“紅玉那孩子,不知道會不會恨我們……”
“娘……”一向兇神惡煞的阿竹也安靜了下來,臉上也柔和了許多……
當天夜里,我和蕓蕓收拾完行李后正準備熄燈,布簾外面卻有個人影晃動了幾下。
“干娘嗎?”我走過去撩開布簾,驚訝地發現居然是阿竹。
她低著頭手里抱著一包用碎格花布包著的東西,緩緩地抬起頭來,沒有了往日輕蔑的眼神,央求道:“我……你……”支吾了半天硬是沒說出句像樣的話來,最后只是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飛快說出了后半句,“你們可不可以幫我把這些衣裳捎給大玉兒……”
原來是個思念孩子的母親……
我正準備開口說可以,她手里的包就被一雙手快速接過,“你放心吧,嫂子,我們會幫你交給她的……”
只見阿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慚愧地低下頭去,“你還肯喚我一聲嫂子……”
蕓蕓莞爾一笑,“不論如何,你都是洪慶哥的老婆,我們的嫂子??!”
阿竹感激地抬起頭來,眼里盈滿淚水,驀地又露出一副困惑的神色歪著頭想了好一陣,“我有這么老嗎?”
“啊……”
某人一臉黑線……
好無奈……
我也忍住快要奪嘴而出的笑聲背過身去,肩頭不由抽動了起來……
“喂,小陌,?正趴在船艙窗門上神游的蕓蕓突然轉回頭盯著我,“那你準備去長安做什么?不會真的去當那個宇文什么的下人吧?”
她還當真叫我小陌了!
“那也不錯,也可以解決溫飽!”本來我是沒有想去長安的,但是一想到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時空,自然要好好利用自己的優越之處有所作為,而且那紅玉是晉國府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晉國公應該就是北周權臣宇文護,那我們也許就有機會一睹北周武帝宇文邕的風采了!“還有,是宇文護!晉國公兼護國公、大冢宰!”這丫頭,都纏著我給她惡補了幾天的北朝歷史了,居然還是這么茫然……
“好好好,宇文家族的名字也真難記的,這么多,還有那個什么高氏的人,好亂!”
“那你就不要記吧,不知道你拼命記這些干什么,你以前不是一點都不愿意聽我講這些嗎?”這丫頭有點可疑……
“此一時彼一時……”蕓蕓邪邪地笑著……
“桑姑娘,準備下船吧,我們要轉陸運到岐州再由渭水前往長安!”艙外傳來一個小廝阿吉的聲音。
“哦,來了!”我們拿起包袱應聲而下船。
三天后,估計就要到長安城了,在岐州買的干糧也快吃得差不多了,我與蕓蕓坐在船艙里討論著是不是應該換成男裝之類的事,就聽見艙外一陣興奮的喲嗬聲,接著是船身不停的晃動,而我們正打算將脖子伸出去看個究竟時船卻停住不動了。
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阿吉就興沖沖地掀開簾子喊道:“姑娘,長安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