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懊惱地撓了撓自己的頭，掀開被子也懶得戴面紗，只是把蕓蕓送我的美羊羊布偶擋住臉面，哆嗦著下榻移開門閂，將門打開。

門還沒完全打開，我就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站在門口手腳被凝結了一樣動彈不了。

宇文邕今天穿的是一身絳紫色的交領大袖衫，交領和袖邊都是藻紋，藍底卷草紋圍裳上系著赭色革帶。他這一身的紫竟然與我穿著的淡紫睡裙相配正好。

“咦——”

我發(fā)現(xiàn)地上傳來了一個稚嫩的童聲，低頭看去，卻是一個半米來高的小女孩。看著女孩半扎著烏黑發(fā)亮的長發(fā)，眼睛撲閃著看著我，滿臉的驚喜。

“娘！穆兒要布偶！”清脆如鳥聲啾啾在青山深谷中，女孩舉手跳著要搶我手里的美羊羊。

“竇小姐？”我迷茫地看了很久這個女孩，聽她一見我就像上次在皇宮里撞著她時那樣叫我娘，我堅定了這個想法。

宇文邕沉默不言，只是嘴角噙著笑意，感興趣地上下打量著我。

我不解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現(xiàn)代剛剛過膝的交領睡袍，不僅露出了一截腿，沒有拉好的領子開了一些，盡管捂著臉的美羊羊幫忙擋住了一些，嫩白的胸脯還是露出了一點。

我腦里“轟”的一聲，臉唰地燙起來，什么也顧不上，立即“砰”地一聲摔上了門。緊緊靠在門上，我把美羊羊抱在懷里，下巴靠在美羊羊的腦門上，一時間還沒有從驚嚇中緩過神來，只是呆呆地盯著地上移不開眼睛。

“娘姐姐，開門！給我開開們嘛！穆兒啊，我是穆兒！”

“娘——姐——姐——”我一字一字地重復門外的稱呼，眼皮都抖了抖。這是哪門子的稱呼？

“等……等一下！”我扶了扶發(fā)昏的額頭，趕緊跑到睡榻邊利索地將衣服換好，帶上了面紗。

打開門，門前高大的身子替我擋住了向來很急的冬風。我抬眼看了看宇文邕，他似笑非笑，眼波流轉間卻是輕泄出點點冷然，直到伸手輕輕揉著穆兒的頭發(fā)，他周身的氣息才暖和了。

我想起自己還沒有拜過他，連忙走過場微微屈了下膝蓋，“桑陌見過圣上！”

“娘姐姐！”我還沒有站直，一雙小手就抱住了我的腳，我晃了好幾下也沒有穩(wěn)住身體，直直后仰倒去。

左手被扯過，一股力把我硬生生拽了回去，卻不料他興許是因為怕穆兒和我一起跌倒而太過緊張，以致用力過大，一個不防我就重重地撞進了他的懷里。嘴唇撞上了他的結實的胸膛，我痛哼出聲，卻只能咬牙揉著自己火辣辣的左手手腕。

“皇舅……”

宇文邕“嗯”了一聲，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竟然是粗魯?shù)赝崎_了我，害得我差點又摔在地上。

我因為剛才一撞，一股熱度遲鈍地自脖子根染上臉頰。

“哼哼……”宇文邕估計是看見我的火燒云般的臉了，哂謔道，“怎么，臉紅了？”

我心里又羞又氣，也不再顧身份有別，起身就開口反駁：“什么臉紅不臉紅，我今天氣色好就不行了？”

宇文邕肯定是想不到我會這樣如視凡人一樣回他，神情一滯，迅即又“哈哈”笑出聲，低頭對穆兒哄到：“穆兒，跟舅舅上樓去玩！”說著就握住穆兒的小手掌要進樓里去。

“不要，皇舅，讓穆兒與娘姐姐玩嘛，穆兒許久沒有看過娘姐姐了！”

我低頭看著被小女孩另一只手揪住的衣角，往上翻了個白眼，才一正色就對上宇文邕深不見底的眼睛，像章魚吸盤一般粘著我，“穆兒若是再像上次那樣，定讓你百倍償還！”

“啊？”我被他乍現(xiàn)的陰鷙擾得心里七上八下，潛意識里握住了穆兒小小的手掌，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懂了？”

面對這種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口氣，我心里是最不舒坦的，但這里卻不是所謂人人平等的新世紀，就算心里的火氣再大，我也不敢跟他實實在在地對著干，只好不情愿的“哦”了一聲，故意不搭理他就拉著穆兒往屋里走，“穆兒，姐姐給你玩那個美羊羊！”

“美羊羊？”穆兒屁顛屁顛地跟著我跑，抱起美羊羊玩偶欣喜若狂，“原來是美羊羊啊！”

我余光掃了眼門口，宇文邕已經(jīng)沒了人影，大概是去樓上商量事情去了。對于尚未從宇文護那里收回所有權利的他，我這斯人樓倒是成了他很好的隱蔽地了，名義上是好玩，事實上我卻看過不少朝廷王公迎來往去的。宇文護應該還沒有察覺，我卻知道歷史上的他此時的算盤，這背后的事情是不言而喻了。

“娘姐姐？”

我揉著額角，蹲下身看著穆兒的大眼睛：“穆兒，我不是娘姐姐，叫陌姐姐！”

“陌……姐姐？”

“嗯！”

穆兒看著我，極其認真地搗蒜一樣點著頭，“穆兒剛才同皇舅出來看到車外很多好玩的，陌姐姐能帶穆兒出去玩玩嗎？”

我看著這孩子水靈靈的眼睛里滿是期待，不忍拒絕她，但聽李娥姿說起過她的奇特生世，我是絕不敢冒險帶她出去的，萬一出了什么差錯，宇文邕剛才的警告可不像是鬧著玩的，我可是還沒活夠。

感覺到衣角被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看見穆兒快要哭出來的臉憋得我的心也疼了。這孩子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孩，看我思量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別說宇文邕，連我都不舍得傷害她。

“竇毅和襄陽不要我，陌姐姐也不疼我了嗎？”小女生苦著張小臉，癟著嘴別過頭去，氣呼呼的樣子煞是可愛。

“竇毅？襄陽？”我移動了下蹲著的身體的位子，移到穆兒面前，“那不是你媽媽和……”竇毅與襄陽長公主的女兒……太穆皇后竇氏……李淵發(fā)妻，唐太宗李世民的生生母親！

我驚奇地仔細觀察眼前的小女孩，“曾有一僧預言竇小姐將為天下第一女人，但四歲以前必秘密哺養(yǎng)，不讓她接觸外界，最好以龍氣養(yǎng)她，長公主這才將竇小姐寄與皇上暫養(yǎng)”，我早該覺得這段子熟悉的，百家講堂曾經(jīng)講過李淵，其中就有提到太穆皇后竇氏，這個竇皇后是個難得慧智賢淑的女人。

“陌姐姐，皇舅提前應穆兒新年愿望才肯帶穆兒出宮的，可是你都不陪我出去玩！穆兒不理你了！”穆兒任性一甩頭就要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