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鄰居家的客廳里掛著一幅遺像，是他們家正在上高中的孩子，厚厚的嘴唇，燙得蓬松的黑發，黃黃的皮膚，滿臉的青春痘，穿著藍色的校服，雙手自然地垂著。他笑得很安詳。當時流行索尼的PSP，這個孩子就把零花錢都存起來，早飯也不吃，午飯只吃素，后來被家里知道了，他的爸爸就把他存的錢都沒收掉，這個孩子當晚就自殺了，孩子的爸媽哭得天昏地暗。有天晚上，我突然見到敲門聲，我打開門，是他，他還是穿著那件藍色的校服，還是那蓬松的頭發，厚厚的嘴唇，他定定地看著我，然后從背后拿出一個嶄新的索尼PSP在我面前亮了亮，憨厚地笑著說：你看，我新買的PSP！

第二天我來到他家客廳，忽地看到那幅遺像上的他有點異像，仔細看去，他的笑容漸漸變得神秘，詭異，我猛然發現他的校服口袋里隱隱約約有個東西凸出來，方方的，定睛看去，那就是昨晚他給我看的索尼PSP，還是最新款。灰暗的木框里，那張照片就那么掛著，他咧著嘴笑著，很開心......

江南發覺一切都變了，那個窸窸窣窣的聲音，那個神秘的身影，那個和自己一摸一樣的東西，還有...神秘消失的小雨。

曾經有個精神病人，他每天的生活就是伏在窗口看著外面的世界，看草地上的小狗，看天空里的鳥兒，突然有天他發現外面的人都似乎變了，變得很瘋狂，很怪異，他瘋狂地敲擊著鐵門，終于他破門而出了，當他來到大街上時，行人竟向他簇擁過來，一張張猙獰的臉，咧著嘴狂笑著，他們慢慢地對這個病人說：你完了，你來到了我們精神病的世界。

江南似乎覺得自己就是那個病人，到底是這個世界瘋狂了還是自己變得神經過敏。他忘不了門里那個奇怪的聲音，很輕，但是很清晰，似乎在談論著什么，他無論如何都要查清楚這一切。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聰明的動物，猴子，狗，貓，可是還是狗最貼近人類，雖然猴子的智商遠高于狗，可是狗能看透人的心思，他知道你的手機號碼，只是他說不出來而已。

江南上網搜了很久，終于他決定買只吉娃娃，那種蘋果頭的小家伙，豎立的耳朵，細細的小腿，卻每時每刻都保持著警惕，它甚至可以和狼狗一較高下。江南之所以選中這個品種就是因為它的看護能力和它的嬌小。它是世界上最小的狗，可樂罐那么大，你甚至可以把它放口袋里。

他撥出了那個賣主的號碼。

突然叮鈴一聲，是個短信，江南按了下紅色的掛斷鍵，查看短信，沒有發信人，上面寫著：不要買狗。

江南感到自己的后背一陣涼意，喉結開始上下滾動，什么人竟然能知道他此刻準備買只狗呢？而且手機上沒有顯示任何與發件人有關的信息。他想起那部《奪命手機》的電影，主人公收到了來歷不明的短信，他按照短信所說一夜暴富，可是隱藏這個背后的卻是一個大的陰謀。而此時，江南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也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當中。

沒有發信人，沒有號碼，只有這寥寥無幾的幾個字。

是誰？小雨？可是自己根本沒和小雨講要買狗的事情，況且他是半小時前才有買狗這個想法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江南感覺到在遙遠的深處始終有雙看不見的眼睛盯著自己，而在這個東西的背后，還有個更大更黑暗的身影在注視著。

江南還是把短信刪掉，他不想這個詭異的短信擾亂自己的心思，也許是哪個搗蛋鬼用網絡電話給自己發短信呢，或許是巧合呢？

700，江南把錢遞給面前這個騎著電動車的小伙子，他剛伸手接了那個小東西，那個騎電動車的就呼得一下開走了。江南摟著懷里正在發抖的活物，用手撫摸著它的頭，很暖和，它的毛很短，很密，頭很小，差不多就乒乓球那么大小，米黃色的皮毛包裹著這個嬌小的身軀，是只純正的吉娃娃。

這個小生物似乎不習慣江南的懷抱，一個勁地往外鉆，還用稚嫩的牙齒使勁咬著江南的手指，江南感到鉆心的疼痛，忍不住打了下它的頭，可是這小家伙安分沒多久，又開始往外鬧騰，江南實在沒辦法，就先把它放地上，沒想到它一到地面，就瘋了似地往前跑，頭也不回，就像個遇著貓的老鼠，江南看著，覺得好笑，那么點東西，還那么犟，跟牛一個脾氣。眼看那小家伙跑得越來越遠，江南這才意識過來，立刻跑著去追。

那個丟人啊，江南整整追了一刻鐘，一米八的大個子追一個可樂罐那么大的小狗，等抓到這個活蹦亂跳的小東西時，江南早已氣喘吁吁了。而懷里的吉娃娃竟然睜著燈泡似的眼睛看著自己，拼命掙扎著。

......

“小狗！”小雨看到這個小東西時眼睛頓時放光，立刻把吉娃娃從江南懷里搶了過來，然后一個勁地親啊摸的，弄得江南覺得自己是個配角。女人就是這樣，愛你的時候可以把你摟住親啊抱的，不愛你的時候，你連只流浪狗都不如。

江南看著自己被抓傷的手背和臉頰，心里倒覺得值，因為他知道，狗能辟邪，能看到那些人看不到的東西，能保護家人的安全。

眼前這個小家伙在客廳臥室廁所到處跑著，絲毫沒有累下來的意思，而江南早就攤在沙發里了。

就給它取名叫樂樂吧。小雨說道，絲毫不管累得直喘氣的江南。

樂樂的叫聲很尖，很細，很響，可以把人弄瘋的那種。

由于樂樂的到來，這個屋子里多了些歡笑，那些詭異的事情造成的心理陰影也漸漸淡了下去。可是江南沒有放松警惕，他沒有讓小雨察覺自己的行動。每天睡覺前江南都會把攝像機藏在電視柜里，然后露出一點縫隙，把晚上的都拍下來，每天趁小雨出去的檔兒就打開細細查看，可是始終沒有什么結果，屏幕里永遠都是那些靜止的家具。

時間過得很快，小雨似乎忘記了那些害怕的事情，女孩子就是這樣健忘。每天上完課回來，他們都會受到樂樂的熱烈歡迎，樂樂一個勁地往小雨的腿上蹦，不停興奮地叫著，每到這時，小雨都要好好撫摸這個小東西的蘋果頭，然后說：“親愛噠，在家有沒有乖啊？”然后江南就開始負責打掃樂樂的排泄成果，有時是在臥室，有時在沙發上，經常氣得江南想煮頓狗肉火鍋。

樂樂膽子很大，盡管它只有可樂罐那么大，可它經常和小區里的泰迪啦，土狗這些高大的狗打架，而且每一次它都不吃虧，這不禁讓江南更加喜愛這個小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