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石路平坦且寬敞，過往的車輛也少。摩托車如出廄的小馬快樂自由地馳騁，車輪跟著發出“沙沙”的聲響，如驟雨敲擊舍瓦，又如群蠶起食桑葉。慵懶的陽光伴著幾分酒意，讓張捧陽感覺一身的愜意。金新月這次沒有野俗地騎跨在車上，而是很文雅地側坐在車子后座上，左手挎著竹篾，右手把著扶手，兩條纖長的腿有節奏的上下敲打著，黑黑的長發任風兒梳起甩在腦后。

“金老師，你最好別晃，沙子路不易把方向，很容易滑倒的。”張捧陽一側頭不緊不慢地說道。

“奧，好吧！”金新月不情愿地停住了兩條“不安分”的腿，繼續說道：“張捧陽，我聽說過，睡不著覺愿床歪的，拉不出屎愿茅坑臭的，還沒聽說過你騎不好車愿有人晃得。”金新月拉長了強調，說完吐了吐舌頭，似乎覺得談吐不雅。

“啊——什么？”張捧陽一時語塞，無言以對。只能故作沒聽清。心里卻暗中生氣，兩手不自覺地跟著較勁地搖晃著車把，整個車子便如三月春風里的紅旗飄蕩起來。

“哎，張捧陽，怎么了！”金新月嚇了一跳，急叫起來。張捧陽假裝沒聽見，依舊很有分寸的搖晃的車子。

“張捧陽，快住手。”金新月很快明白張捧陽有意為之，遂開口說：“大才子，我錯了，還不行。開句玩笑話呢，當真了，就當我沒說。”張捧陽停止了晃動，臉上隱逸著勝利的笑容。

“哼，小家子氣，隨便開句玩笑話，就來真的，沒勁！”金新月心里想著，嘴上卻沒敢說，怕再惹出什么事端。叉了個話題說道：“那個蘇老板人還挺好，想必跟你交情不淺吧！”

“唵，他，跟我談不上交情。只是我爸以前的同事。偶爾過年走動走動，平日若是飯莊里有什么焊接加工鐵件之類的活兒，蘇叔就找我爸。用老蘇的話說，‘定點單位’。當然莊里活很少的。我也只是偶爾到這里玩玩。像今天這架勢，老蘇又請又送的，還真讓我受寵若驚啊！或許是沾了金老師的光吧！”說著張捧陽一側身，從反光鏡里看了一眼金新月。見其認真聽著，像是在思索什么？

“呵呵，對，就是沾了我的光。你看咱吃也吃了，吃不了的還兜著呢？哈哈！蘇老板可是個厲害人物，是個人才！”金新月說著瞥了一眼手中的竹籃，心里不得不佩服蘇存熙的精明。

.摩托車有條不紊地行駛著，車輪帶起的沙子打在車瓦上，“啪啦啪啦”的，像是豆大的雨點急促地敲在玻璃上。一陣唏噓聲傳來，張捧陽有意識的緩了一下車速。水庫的一個岔口處，一群少女正洗著衣服，說笑地起勁。波光粼粼的水面，水珠四濺。衣服在少女手里成了拉面團團，時而甩向水里，時而拋在空中，金色的陽光映著一張張俏麗的臉上。

金新月開口說道：“張捧陽，看來你們大莊鎮出美女啊！瞧這一堆水靈靈的姑娘，個個美人胚子。”

張捧陽有點自豪的咧嘴笑笑：“有點吧，‘化龍汪’這村確實出美女，清朝時出過一個貴妃，都是有史可靠的。后來，村子名才改成現在的‘化龍汪’。寓意呢，就是一朝得運，成龍成鳳。”

“奧，怪不得林安寧如此驕人美麗，原來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啊。”金新月又把話茬扯到了林安寧身上。

張捧陽醞釀了一會兒說：“林安寧可不是這個村的。俗話說，煙臺的蘋果，萊陽的梨，抵不過濰坊的蘿卜皮。其實什么東西都是相對的。煙臺的蘋果，萊陽的梨，濰坊的蘿卜，確實家喻戶曉，但真正帶味的，數得著的也就是那么一畝三分地，其他的都欠著火候呢？”

“是嗎？事是這么個事，理是這么個理，雖然林安寧不是這個村的，但總歸是漂亮可人的，對吧？”金新月右手輕拍了一下張捧陽的肩膀。

“這，或許，是吧。”張捧陽畢竟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提及心儀的女孩，不免羞澀起來，說話吞吞吐吐的。金新月眼珠一轉，偷偷地笑了。

不多時，就到了醫院門口，張捧陽一低頭，根本沒理會看門老頭，徑直驅車到了吳院長家樓下。金新月摘下墨鏡，理了理頭發，客氣地說：“張捧陽，今天謝謝你陪我玩了一天。”張捧陽支好車子忙說：“金老師客氣了，應該的。”說著，張捧陽取下肩上的手包，遞給金新月。

“怎么，上樓喝杯水再走吧。”金新月委婉地挽留。

“不了，金老師，玩了一天，你也累了，快上樓休息吧，我要回家了！”張捧陽說著把墨鏡一并地遞給金新月“金老師，這墨鏡你也收好了。”

金新月遲疑地笑了笑：“這眼鏡就送給你吧，就算是對你的獎勵。再說，這款式是中性的，你戴著也合適。對了，這些雞蛋你也帶回去，你家人口多，我們人少吃不了。”

張捧陽忙擺擺手：“這怎么行呢？金老師，這是蘇老板給你的，我不能要！”金新月一再堅持，張捧陽堅決地推開摩托車奪路而走。見金新月沒有追了上來，隨回頭擺了擺手：“再見，金老師。謝謝！”張捧陽下意識地舉了舉手中的墨鏡。瀟灑地戴上，發動車子，一溜煙地走了。看著張捧陽消失的背影，金新月有一種莫名的惆悵，似乎是在記憶中很久遠的年代，或許是勾起了自己中學時代的那段情絲糾結。

張捧陽到加油站加滿油，欣喜地把眼鏡摘下端倪一番又戴上，如是反復幾次，臉上是滿足的笑容，從此這眼鏡是自己的了，真好！回到家，找來一塊干凈的棉布，擦了又擦，欣賞完工整地放在床頭，就像在擱置一件工藝品，無比虔誠的，小心翼翼的。

“叮鈴鈴，叮鈴鈴，鈴兒響叮鈴”，晚飯時，張捧陽家里的電話響了。張捧陽趕緊放下手中的風干雞，手在衣服上隨便一揩就接起了電話。

“喂，啊，是小林啊，啊，是我，張捧陽。”張捧陽有點激動，看來他很有先見之明，這電話是他的——林安寧打來的。

“張捧陽，謝謝你給我的畫。”

“不客氣，不就是一張畫嗎？”張捧陽用手揩了揩嘴上的油說道。

“明天在家嗎？”電話那頭林安寧和風細雨的問道。

“在，有事”？

“你作業做完了嗎”？

“沒，還沒呢？”作業——張捧陽歷史中還沒有一次是正八經地做過呢，要不是林安寧問起，他早忘得一干二凈了。

“那明天，我去你家跟你一起做作業吧，我有些題不明白，想請教你。”

“那，那好吧，大約幾點來”？

“8點左右吧”！

“好，我到時在家等你”。

“那就這樣，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