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鵬說這個話，還早了兩年，因為我國到一九八四年才設(shè)立尊師重教的教師節(jié)。所以他這樣說，在當(dāng)時歧視教師的氣氛中，在遺留下來的輕視知識和知識分子的觀念里，不能被人理解，甚至還當(dāng)成了笑話。

是的，姚玉梅媽一聽，就禁不住哈哈大笑：“朱老師，你還蠻風(fēng)趣的，啊，自我感覺也很好，這也沒錯。”

朱錦鵬認(rèn)真地說：“姚玉梅媽，你不要笑我。這是事實，我大學(xué)畢業(yè)，到東海中學(xué)當(dāng)老師，只化了半年時間，就把一個全校出名的亂班抓好了，也讓五六十多名基礎(chǔ)很差的孩子提高了成績，給他們帶來了希望，他們和他們和家長都對我十分感激。我心里很滿足，很高興。真的，當(dāng)我看到這些學(xué)生渴望地看著我時，我身上就充滿了力量；看到他們有進(jìn)步，對我表示感激時，我就開心，甚至激動。”

姚玉梅媽說：“朱老師，你這是精神上的自我安慰，這叫什么？我一直聽人說的，阿Q精粹，對了，阿Q精神。可婚姻，是需要物質(zhì)作基礎(chǔ)的。我不知道阿Q是什么，但阿Q沒有用。”

這下輪到朱錦鵬笑了，是的，他忍不住笑了。但笑后，他沉默了。他心里既難過，又感慨。唉，歸根到底，還是說到物質(zhì)與精神，富裕和貧窮的問題，癥結(jié)就在于一個“窮”字。這個時候，社會上還都把教師叫作“窮教師”，有的甚至還在背后叫“臭老九”。要是教師的各種待遇提高了，社會地位就會自然而然會提高。要是我出身好，也有錢，象吳兵家那么富裕，姚玉梅媽也至于這樣看不起我，甚至當(dāng)面羞辱我。

正這樣沉默著，姚玉梅爸回來了。

朱錦鵬趕緊站起來，姚玉梅向壓壓手說：“坐坐。”姚玉梅媽問：“小梅呢？”

姚玉梅爸說：“她去街買上些菜。”

姚玉梅媽立刻瞪起了眼睛，姚玉梅爸說：“你瞪什么眼睛，不管怎么樣，他是小梅的同學(xué)，到我家來，留他吃頓飯，也是應(yīng)該的呀，這是起碼的禮數(shù)。”

朱錦鵬感覺心頭一陣暖乎，也感覺到了一絲希望，和一種親情的溫馨。姚玉梅肯定已經(jīng)跟他說了，做通了她爸的思想工作，那就好辦多了。他連忙去包里拿大前門香煙，給他發(fā)：“姚玉梅爸，抽煙。”

“好好。”姚玉梅爸接過。朱錦鵬拿出帶在身上的火柴，給他點，卻一連劃了兩根都沒有點著。他的手有些抖，心里太緊張了。

姚玉梅爸友好地接過他手里的火柴，自己劃著點了。但他剛抽了一口，優(yōu)雅地吐出一嘴煙霧，就被妻子拉到東廂房里，壓低聲說話。

這回，朱錦鵬一句也聽不見。過了一會兒，他們開門出來，重新坐到桌子邊，姚玉梅媽還是當(dāng)主談手：“朱老師，我跟小梅她爸商量了一下，這樣好不好？你要是真對我家小梅有意，就要具備一定的條件，才能來提親。”

朱錦鵬心頭一陣驚喜：“什么條件？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