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門口丫環(huán)送了熱水進(jìn)來，我忽想起正事，抬頭環(huán)視一下來回的人偏不見了倚竹，便問娘：“娘房里的倚竹怎的不見了？”

娘仍是笑著，聲音卻有些清冷：“她今日下午打碎了我一個青瓷茶杯，遣她去后院伙房燒火去了。”

爹在那旁卻先笑了：“一個青瓷杯嘛，身外之物而已，夫人素來寬容，怎的今日卻為這點(diǎn)事大動肝火責(zé)怪下人呢！”

娘臉上笑容愈發(fā)淡了，疲倦道：“你日日只關(guān)心醫(yī)館，家里上下皆與我打點(diǎn)，可知有些人瞧我一個婦人不起，起了逾越之心。我若不遣了她，他日指不定還會怎樣呢！”

我見機(jī)也插言道：“今日傍晚時分蘭兒本來來娘這邊，就撞見倚竹背后嚼舌來著。”

爹也沒料到是這般，憐惜看了娘一眼道：“夫人辛苦了。”

娘這才笑了，嘴上卻仍拿了嗓子嗔爹：“我這般小肚雞腸的婦人可受不起老爺?shù)馁澴u(yù)。”

爹又是哈哈一笑，起身道：“夫人同女兒說話，為夫便識趣些，去書房避會兒罷。”

娘也溫婉一笑，起身讓一個丫環(huán)拿了爹的外袍來，細(xì)心替爹系上。整頓一下方柔聲道：“夜涼，老爺注意身體。”

爹低頭望娘，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又轉(zhuǎn)頭過來對我道：“蘭兒，好生跟你娘說話。”方神情愉悅地出去了。

娘這才轉(zhuǎn)身，我拿了一只通紅的蘋果笑嘻嘻地看著娘。

娘笑嗔我道：“怎的這般看娘？”

我放下蘋果，笑道：“蘭兒覺得方才娘跟爹像新婚的夫婦一樣，心里高興。”

娘笑著過來坐下，拿起我放下的蘋果削了起來。“這沒大沒小的丫頭！”

我見娘削得蘋果皮又薄又長，伸手便要拿了看。娘放下刀輕拍掉我不安分的手，將蘋果遞與我，笑道：“你今日過來過？”

我笑著接過，咬了一口贊道：“真甜，娘不吃嗎？今日下午本過來了的，卻聽到倚竹跟尋梅說閑話……”

娘用一邊手帕擦拭著手，一邊搖頭緩緩道：“不吃，你也是聽到她說的話了？”

我嘴里有蘋果，便只艱難地“唔”了一聲。娘像是在思索：“我睡起來見屋里沒人便起身開窗戶，卻見她在竹林二人神神秘秘的，只模糊聽到一兩句話，卻也猜到她們在說什么。這倚竹向來有些不安分，我原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的，誰知她這般不受教！今日打碎我的茶杯，再加上之前逾越，數(shù)罪并罰，不趕她出門已是仁慈——”

娘又抬頭看了我一眼，正色道：“尋梅本性倒不壞，就是有些沒頭腦。我便姑且留了她日后察看。只是以后蘭兒你一定要記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身邊欽敬的人，他們?nèi)羰且獋δ悖瑓s是最容易的。”

本來我心中就有些感慨，聽娘一說更是覺得人心復(fù)雜難測。

內(nèi)心唏噓了一陣，又與娘寒暄一陣爹也回來了，我便告了安自回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