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晚風刺骨，掠過誰的家，誰的夢，誰的曾經和相逢。三兩成行，陸陸續續地散去孤獨和憂傷，今夜無眠，屬于誰，惟恐觸摸婉拒的傷痕和凄涼。

今晚的夜色真美，繁星點彩，萬家燈火，一片華麗地籠罩在紙醉金迷之下。

漫長的道路，單薄的背影，緊緊環抱的雙臂，是誰遺忘的女孩，只想快快回家。餐席上漫端的強自歡顏，徐浩然高傲挺拔的決絕，嬌縱背后的無奈和難堪，豈是一般人能夠偽裝，就連失落都可以如此坦然。于四年前的自己而言，輕易地拿起，又是何等地放不下，傷害的，其實最在乎。

陷入一件事的思緒，以至于，腳步緩慢在一處櫥窗前停下。多少年了，總有這樣的習慣，根深蒂固，難以自拔。

細致描摹美服華裳的輪廓，瞠目結舌的價值不菲，竟毫無預料的淪落股掌，一遍遍，窮人的快樂，躍然而上。由內而外自得其樂的滿足，不是一份刻意彌補的父愛，能夠相提并論的，前者源于真誠的需要，后者則是滿心荒唐虛偽的欺騙。

人總是莫名其妙地重復不斷干過的傻事，機械、固執地借以擺脫縈繞于心的煩惱，逃避的羔羊，緊緊被動的不知所措。

或許是一個人的癡念，過于招惹旁人肆意的目光，一道道鎂光燈似的視線撲面而來，令人躲閃已來不及。嘲弄，同情，可憐，無知，司空見慣的冷漠和薄涼，觸發難以言喻的自卑，原來渺小，也可以無處遁形。

慌忙低下頭，掩飾幾縷尷尬和難忍，卻不知，叫誰的心看的一清二楚。

凌晨的窗口，失眠整夜以后，地平線若隱若現。俯視腳下，稀稀疏疏的車燈，照亮前行的道路。誰的遠方，有誰不知明的等待。

睡得極不安穩，這是第五次起來了。每當如此情景，景苑首先會下樓為自己熱一杯牛奶，雙手握緊的溫度，真實地傳達安穩與自在。記憶涌現多年多年以前的深夜，那個為自己親手端來牛奶的人，擔心學業壓力大的孫女，時常陪伴清冷的黑夜；現如今，她，黃土白骨，躺在冰冷的地下，與世無爭。四周靜悄悄的，啜泣聲尤為清晰，極力壓制的哽咽，伴誰難以忘懷的一廂情愿、事與愿違。

隨手尋幾疊紙巾，置于茶幾之上，無聲地遠離，卻叫誰硬生生拽住了臂膀。

“睡不著嗎？因為他，因為自尊，因為不服輸？”

“想知道我為什么哭嗎？”梨花帶雨，連哭泣也可以如此堅強。

“想不想知道有那么重要嗎？不是你無論如何都會說出來的嗎？”養尊處優的白天鵝，羽翼未豐卻從不甘屈于人下的驕傲，一個丑小鴨的想法，真的重要嗎？

“徐浩然走后，我一個人回了家，將自己鎖了起來，跟爸媽說我聚餐累了，他們居然也相信了。哼，終于明白你平時為什么假惺惺了，喬裝懂事原來可以博取同情，無辜的外表下易將掩飾做到滴水不漏。后來，后來我躺在床上，越想越不明白。平時的他，對我寵溺維護，有求必應，即使原先不答應，可最終都會應允，不管要求苛刻與否。但每每我向他顯露一絲絲好感，一經發覺，便立即板起臉孔。這次的破釜沉舟，我計劃了半年之久，從出版社創立至今，一直在尋一個時機，向他袒露真心。倘若他長期以來的置若罔聞，是逃避情感與現實，那么，我定要逼迫他到無路可退，認清楚我才是他的良配。于是，我把電話打給了黎凱，問他個究竟，要知道他們兩人相識相交長達十多年之久，自小的感情篤厚。可是，黎凱支支吾吾了一大堆，也說不出所以然，卻礙于此事錯不在我，替朋友于心有愧，便在末了告訴我，他心有所屬的事實……”月光下美麗的容顏，傾國傾城傾盡所有，換來的，不過是支離破碎。

“依你的個性怎么會就此止步，是什么令你心力交瘁？”不改的語氣，卻在望進相似的眉眼里，溫軟了腔調。

“我也說啦，他徐浩然家世不過普通，除了長相之外，有哪樣與我相提并論。做我的良人，并不虧待于他，”自嘲的語氣，暗含莫名的譏諷，連辯解都顯得蒼白。

“到底是什么觸動了你，讓你抓不住全局？”詢問的口吻，卻是不想繼續的隱忍。如果有些事消逝在洪荒亙古之前，那么，可以無所顧忌地做一對無話不說的親姐妹。

“在我歇斯底里的哀求之下，最后黎凱忍不住松口，勸說我懸崖勒馬，徐浩然不值得花心思，因為我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他愛上的人，而他一旦動了心，就是駟馬難追。如此不留余地的話，從一向老實可靠的黎凱口中說出，便注定了然無誤。我知道，自此后，該死心，腳踏實地做父母期望的事，于家族榮耀為己任。可是，愛上一個人又是多么的不易啊，愛上，就有可能是一輩子的事。從小到大，凡是想到的，幾乎未曾錯過，這一次，我預感到，為了贏下徐浩然，會輸了整個世界。”

深深陷入客廳沙發的身軀，似乎承載了生命不能負荷之重，連呼吸也變得微涼徹骨。

默默轉身離去，徒留月光傾城下絕美的容顏，訴說塵世滄桑。

別人也許不知道，漫端需要的，只是一個靜靜傾聽的人，將痛苦與不快無情丟棄，才能煥發新生，走完一條荊棘路。即使付出代價，即使代價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