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辰回來的時候，景苑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左手邊的臺燈留著，微弱的燈光下，手里是一本枯燥乏味的書，看來是為了讓自己不要睡著硬撐著的。

將外套輕輕脫下，蓋在女孩潔凈的雙足上。指尖微微觸碰到腳面的疤痕，還記得當時的她哭得厲害，蹲在郊區的長椅邊，身后是大片大片的田野。不知道她在里面跑了多久，只記得被桔梗刺破的，滿腳血肉模糊。

有人曾經告訴自己安慰劑效應，就是醫生把普通的維他命給病人，說是治療不治之癥有用的藥，病人相信，于是病好了。這個女孩傷的這么深，恐怕是那位醫生在她心靈上下了毒藥，并且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轉，可是當她開始好了卻又生生叫她原諒騙局，從此她永遠也好不了。

她對自己，心存虧欠，可是這虧欠又從哪里得來？應該從進江家大門開始吧，渴望手足親情，用一種予人玫瑰手有余香的情操希望他人同樣給予回應，卻不知道你給人家蘋果的時候，人家可能想要的是梨，或者壓根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有時候竟比什么都要更可怕。

外套動了動，沙發上的人悠然轉醒，迷茫的眼，似新生的嬰兒，不認識所有。

“微波爐里熱著粽子，味道挺好，我去拿給你吃，”正準備穿上拖鞋，程辰一把拉住了她，雖然臨近盛夏，深夜的氣溫卻是極低，于是把腳又縮了回去。

側過身子，“不用了，我去拿。”

廚房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景苑心想，這孩子做事越來越麻利了。

坐到景苑的腳邊，吃東西的速度有些快，甚至幾粒糯米黏在了額發上也不去理會，專注細心的深情使得整個人無比優雅。

“我們程辰怎么還和小孩子一樣，吃大半，留一小半，吃大半，留一小半當早餐，”緩緩輕柔的動作，餐巾紙一下下擦去發上的剩余，像多年以前的老奶奶對自己。

“早知道啦，我是等著你來擦的，怎么現在才有覺悟呢？”略作思考狀一會兒，皺著眉頭說：“唉，怎么辦哦，我的姐姐是個木頭。”

故作煩惱的模樣，細碎的劉海垂下一大片陰影，室內橘黃的燈光，映照著精致的容顏，景苑有種錯覺，這是一個漫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年。

像是察覺到過于認真的注視，稍稍偏過頭，遲疑地摸著自己的臉，“我的臉怎么了？還有什么東西嗎？”

“哦，沒有，我只是突然覺得我們程辰長得可好看了，用現在的流行語說就是‘正太’對吧？”

頭斜斜地向上仰起，盯著光影里的少年，漸漸恍恍惚惚了的神情，像是鄰家小妹妹。

程辰無奈地一笑，揉揉女孩的頭發，將她摟入懷中，心里卻有絲難過。終于，有一個傻瓜樣的人不計報答地付出，或許只有她沒發現，這張臉，足以顛倒眾生。

聽著床上均勻的呼吸，心中緩緩安定，漸漸踱步到門口，抬起頭，墻上的掛鐘逐漸指向十二的位置，明天快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