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6）

而暗殺丞相——這種事情，想來也是帝君做的出來的。

言罷，他冷眼靜立，暗自思忖，抬眸卻看見帝君眼里清清楚楚一抹驚愕之色。眉峰一擰，隨即便是狂怒——

“他現在還不能死！是誰居然在朕之前下了手？是誰？”

不是皇帝做的？

白皓心下一凜，瞬息間瞳中神光一斂，掩盡猜疑提防之色，只淡淡回答“微臣得到消息時先丞相已死，不知何人所殺”

或者..是皇帝假意試探？

皇帝聞言，動作一頓，神色似乎動了一下“哦？你從哪得到的消息？”

白皓一凜，瞬間想起墨府夜色里，那些如狼般閃爍的眼睛——那些，倒是有可能是皇帝的人。

本朝以弓馬立國，帶甲百萬，行伍精強，除卻一般軍將，御林軍等正規軍隊以外，尚有兩支絕強部隊，治軍嚴格，人數都不過數百，一號“玄鋒軍”一號“掖甲騎”。本俱為開國皇帝征戰之時親手操練，后來歷經權力更迭，性質漸漸有所改變。玄鋒軍成為某些駐外將軍的私人武裝力量，但只有戰功卓絕的名將才能獲準訓練資格，比如目下正在山東一帶剿除契丹余孽的將軍洛琚。

而另一支掖甲騎一般只活動于帝都內外，出動詭秘，神出鬼沒，緝拿犯罪的官員百姓，當然，也會為皇帝做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而他們，只聽命于皇帝一人。

監視官員住處，這樣的事掖甲騎做過多少？更何況是丞相府。

白皓眉間一凜，念及皇帝多疑，再不隱瞞，便道“微臣應墨長岐之邀前往丞相府，現剛從那里前來，便稟報”言罷，便將先前與墨長岐的對話復述一番。

帝君細細聽完，神色方才緩和下來，眼里泛起絲絲縷縷的笑意，看似得意，內里卻是沉凝

“這墨長岐看來當真很是倚重你啊，呵呵，朕是該賞你演技了得，還是該罰那墨長岐愚昧無知？”

白皓靜靜聽著，手指漸漸握緊，指節略略泛起青白色，斂眸而立，看不出是怎樣的表情。

沒錯，他作為皇帝埋下的暗棋，潛伏墨府已久，多年往來打點，為的，就是殺掉墨瑋，毀掉他和墨府畢生積累的基業權勢——即使墨瑋是他的授業恩師。

墨瑋本是先帝死前委任的輔政大臣之一，官拜文官之首，其時玄璘年幼，墨氏一時權勢傾朝，聲威一時無兩，連皇帝也不得不惟其命為準。

白皓并不知道那個新上任的皇帝是何時起了徹底拔除墨氏的念頭，畢竟彼時，皇帝親自來拜訪他時，他年紀不過而冠又三，正是官場新秀，卻只是區區一個庶吉士，被丞相看好收為學生，卻因此受盡同科排擠，如很多新科庶吉士一般，空懷滿腹理想的艱難度日。

舊時一夜談話之后，皇帝匆匆而歸，自此這官場于白皓便似換了人間。靠了丞相和皇帝兩座大山，他一路青云直上，從無名小卒一直做到如今的御史，卓越的治世之才亦漸漸顯露。卻不知光鮮之下，苦苦周旋于皇權與相權之間，形勢于他又是何其險峻。